《京西逸民》中的人性书写及其他

来源：文艺报　|　方言/文　

2019年，凸凹一鼓作气，接连奉出《京西之南》《京西文脉》。2020年早春，他又完成了《京西逸民》一书的写作。三部作品百余万字，合称“京西三部曲”。

《京西逸民》描写了一个叫“绳子”的人，他是生活在绿城百合小区中的拾荒者。然而，他达观、通透、谅世，有着快乐的心性，从收捡来的废品中要花销，从残羹冷炙里问粥饭，从卑微处求尊严。他陶然于读书，每日并不疲于奔命，适可而止，知足而乐。他心无贪念，不急不躁，平和处世。从收来的旧书籍中，学习和思考着常人费解的哲学问题，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双重矫正的判尺，在身外世界和内心世界之间，做着反复、真诚、真实的错合与求证，包括爱情、仁义、良心，包括真假、热血、担当。

小人物的生存之痛，最让人无言以对和无可奈何。古往今来艺术家们往往以小人物的人生际遇为载体，对他们寄予人道主义的关怀，寄托他们对小人物命运的思考。但是，凸凹却单独思考，另有认识。他笔下小人物的“逸”，并不能单纯的解释为闲逸或快乐，而是一种超脱的大境界。逸，表达着人性；逸，发散着热情，肯定着信念与执著。

小人物是贴着地皮生长的草，他们与人间本质距离最近，他们生命的纯粹性往往折射出写作者本人的生态。作家写小人物，其实就是在写自己。能让人在写作中看清自己，愉悦自己的心性，纵使疲惫不堪，那是疲惫与快乐能量互相转化中最受用的一个过程。一个纯粹的写作者，其实是向自我的极限挑战，希望自己高到不能再高，深到无法再深，为人类的情感和思想增加维度。

绳子是个小人物，但他只是现实中的“小”，在人性面前，他大得无边。小人物总被惯称草根儿、草民，因为他们生活境地既卑劣又边缘，但是他们有着草木一般的品格，他们恣意恣情地生长，从不在意世人的态度。他们有着坚韧、顽强的性格，有着快乐、不拘小节的洒脱。虽然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在制度和规则下生存，“被”人性影响着，包围着，被世俗的眼光鄙夷着，人们稍不经意，就会将其忽略，言辞轻疏失度，就会将其侮损，可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活得本分、活得心神安逸，自适、自足，每天都能感受到幸福盈满，便是小人物们最美气的日子。

《京西逸民》这部书，便是通过小人物的生存描写，更加通透了有关人性层面的思考。贾平凹在《秦腔》中写到的是一个叫“引生”的傻子，因深爱着秦腔女演员白雪，为了证明自己爱情的纯洁，不惜伤害自己；另外《尘埃落定》和《会飞的九爷》等小说，都是借行为疯癫、呆痴的小人物之口之目，诠释作者本人对这个社会的看法和对人性的理解。笔者读了《京西逸民》后，觉得这本书中的“绳子”和“引生”一样有着小人物在卑微之处发散出的高级之光。绳子这个人物，对世事的态度，对人性的挖掘，通透、精准、彻底。“引生”在秦地，可能时空太过遥远，而“绳子”与我同是京西之人，绳子不但使人们回眸反观社会基层的小人物们如何自我实现，如何快乐、皮实地生活、生存，还让更多的人感受到了小人物自身散发的温暖，看到了灼灼摇动的灯火。

认真读完《京西逸民》，感慨万千。深感这本书的艺术水准超过了写作者以往的所有作品。立意、结构和笔法很新鲜。特别是立意，貌似复杂，可又觉得杂而不乱。凸凹文笔老到，读者在阅读时，曾经做过一个测试：看完一段之后或者看完一个情节之后，合上小说预测一下后面作者要怎么去处理和书写，然后再打开书继续阅读做对比和印证，大多读者都会有惊奇发现，自己完全可以与作者、可以与绳子发生“情感共振”。

读这本书时，我曾一度想把它看得快些，快一点看完，但是真的看不快，每页每行甚至每字都需要思考。可见写作者每章每节每句也都是精心沥澄，人物自洽，情景交融，确需从容慢品才好。一部文学作品，能把读者写笑了，容易；能把读者写哭了，也简单；能控制读者阅读速度，还能把读者看得又哭又笑，气定之后，掩卷沉思，那就很难了。

作家凸凹简介：

凸凹，本名史长义，散文家、小说家、评论家。男，1963年4月17日生，北京房山佛子庄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文联理事、北京作家协会理事、北京评论家协会理事、北京作家协会散文委员会主任、房山区文联主席。总计发表作品700余万字，被评论界誉为继浩然、刘绍棠、刘恒之后，北京农村题材创作的代表性作家。近60篇作品被收入各种文学年鉴、选本和大中学教材，作品获省级以上文学奖30余项，其中，长篇小说《玄武》获北京市建国六十周年文艺评选长篇小说头奖和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提名奖；散文获冰心散文奖、第二届汪曾祺文学奖金奖、老舍散文奖、全国青年文学奖和十月文学奖，2010年被评为北京市“德艺双馨”文艺家，2013年被授予全国文联先进工作者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