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悔

秦英霞

清明节马上到了，又梦见我的母亲。母亲依然是神情忧郁地说“大妮，你恨我吧？没让你继续读书。”我猛地醒来，泪水潸然而下……

读书的人，在那个年代即使考中专的也非常少，能不复读就上岸的同学，真的不亚于今天考上清华北大。经过一轮又一轮复读，考上学的就很幸运了。何况我并不聪明，没把握能考上。

可是，母亲看出来我是喜欢读书的。我不喜欢玩丢沙包，跳房子，打扑克的游戏，（现在想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而是把到手的连环画看了又看。作文对我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从三年级开始，我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来读，这让我萌生长大当作家的想法。

母亲见我这么喜欢读书，一旦我惹她生气，就会把我的书包藏起来，不让我去上学。我上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母亲，她把书包藏起来了。同学小花来找我上学，一起帮着我求情，到处给我翻找，原来母亲把我的书包放到她的被窝里了。

母亲不止一次和我商量，你要不读书了，我给你做新衣服，我摇头不要；你非要读书也行，你考不上大学，要把所有的学费还我加上利息。这下我吓傻了！我都不知道去哪儿弄那些钱，能还她说的学费？我心里对考学产生了恐惧。

小学毕业，当我以全乡语文第一的成绩考上重点中学，这在当时也很不容易呀！到这记得，快开学的一天晚上，明月东升，凉风习习，父母和我坐在院子里郑重其事地讨论去不去镇上读书。母亲担忧地说，你不能去，十几里的路，被人家逮去怎么办？连个做伴儿的都没有。我觉得母亲说的好有道理，在哪儿读也都一样，我就去邻村联合中学读书。这里的英语课都没有开，半年后，才来了一位考学落榜的英语老师，紧赶慢赶教了一册英语。期中考试交换监场，来自乡镇中学的英语老师，身材苗条，鹅蛋脸，梳着一根长长的发辫。这位美丽的女老师几次在我跟前停下来，对我频频点头。

没有复读只好务农，我还是喜欢读书。能借的书就看，只是悟性太差，体会不那么深奥；喜欢创作，也没有闯出一条成功的路。

那个年代流行早婚，和我年龄相仿的好几个女伴都结婚生子，有人给我提媒，母亲对媒人说，先给我儿子说媳妇，她两个弟弟都紧挨着，他们结婚，才能让闺女出嫁。他们娶不上媳妇怎么办？还得拿她换媳妇呢，可不能让我儿子打光棍儿。

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我没有喜欢的男生，跟着谁都是过。如果兄弟打光棍儿，会被人笑话的。我亲眼目睹院里的一个嫂子，4个该结婚的儿子，四个没有媳妇，愁得他们夫妻整天唉声叹气。

也看到比我大几岁的好几个女孩子给哥哥当换亲。幸好兄弟们长的一表人才，头脑灵活，考学的考学，理财的经商，都娶的媳妇很好。

母亲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不止一次和考学成功的弟弟说，留心周围同学，给你姐找个好学上进的女婿；也去给村支书的女儿说媒，希望她嫁出去让我当幼儿老师；还让在县城务工的乡亲帮我找份临时工；又想让我去学门技术……但是这些都没有实现。这也是自己的命吧。

母亲活着的最后一年，给我订了婚。她是多么欢喜，我嫁给了她老师的孙子啊！可是，她已经明白耽误了我的前程，平时最多的就是问我恨不恨她？

母亲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应该就是没让我继续读书。如今，年龄大了，我更理解母亲当时无可奈何的心情了。七个孩子我最大，肯让我上学已经不错了。

感恩母亲，给了我生命！

【作者简介】秦英霞，高唐县梁村镇中心幼儿园工作。喜欢文字，喜欢孩子，喜欢记录触动心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