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豪华的葬礼透露了什么

刘上恭

      在《红楼梦》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中，我们看到了一场豪华的葬礼。

      贾家是皇亲国戚，簪缨世家，举办葬礼的规格和用度，在秦可卿的葬礼上可见一斑。

      一开始，贾珍就对众人说：“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后又对协理宁国府的王熙凤说：“只求别存心替我省钱，只要好看为上。”

      王熙凤第一天上任安排工作，宁国府大小仆人有140多人到场，黑压压的这些人平日里伺候着贾敬、贾珍、贾蓉、贾蔷等4个男主子及几个女主子，日常的花费可想而知。

      秦可卿的一场葬礼，又将花费多少银子呢？

      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棺材，因犯事不曾拿去，贾珍花一千多两银子买下。为体面好看，贾珍为儿子捐了五品龙禁尉的官职，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总共307人的宗教班子连续工作49天，这笔费用也非常可观。

      书中说 “贾珍见父亲不管，亦发恣意奢华”，看棺材板时，几副杉木的皆相不中，超标要用老千岁没用的。此时，叔叔贾政劝说“此物恐非常人可享用”，“哭成泪人一般”，“恨不得代秦氏之死”的贾珍如何肯听。光是一个棺材就已严重逾越礼制规格，这也成为贾府后来被抄家的一个重要隐患。

      这场大出殡的排场到底是何种程度？

      “只这四十九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来官去”。

      再看一组数字，贾珍给秦可卿弄的大棺材，光是抬棺材的，就有八八六十四人。在咱们一般的认知里，8人抬棺就已经很隆重了，如果是德高望重，那还可以有16人抬，再往上其实就很罕见了。清代末年，慈禧太后、光绪皇帝都是128人抬，那就是帝王规格。这么对比下来，秦可卿64人抬棺，就相当惊艳了。“白汪汪穿孝仆从两边侍立”，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白花花望不到头，“压地银山一般从北而至”，“滔滔然将殡过完”。

      秦可卿的葬礼到底花了多少银子？《红楼梦》中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数字，确切的答案，只是用了部分数字和一些宏大的场面和细节来描写。这么昂贵的葬礼，无疑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

      《红楼梦》重点写了贾母、贾敬和秦可卿的三次葬礼，从死者的情况看，贾母辈分、地位最高；贾敬虽不主事，但辈分尊贵，居于其次。秦可卿不满二十岁，辈分、地位最低，又是外姓媳妇。但从葬礼的规模来看，秦可卿的葬礼规模最大，最为气派，用度极盛，参与人员极多，奢侈豪华，风光无限。贾敬次之，贾母最低。这也看出贾府逐渐败落的趋势。

      胡适对《红楼梦》的评价是，曹雪芹的祖父之所以后来衰败，亏空破产，都是由于他们一家都爱挥霍，讲究吃喝，讲究场面，结交文人名士，交结贵族大官，招待皇帝四五次，不会理财，又不节省，讲究挥霍惯了，收缩不回来了，以至于亏空，以至于破产抄家。《红楼梦》只是老老实实地描写一个“坐吃山空” “树倒猢狲散”自然趋势。

      秦可卿死前托梦王熙凤，告诫说，“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生悲，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诗书旧族了！”又说‘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

      秦可卿劝她“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后来，被权力、利益和欲望烧昏头脑的王熙凤，哪里还记得这些劝告？贾府的败落已不可逆转。

      《道德经》第九章里说，“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并两次提到：“物壮则老，是谓不道。”

      《素书》也说：“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就是对危乱常怀戒惧，能保持安全；对衰亡常怀警惕，就能求取生存。危机随时存在，做人一定要有忧患意识。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人要有长远的打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这是唐代诗人李商隐总结历史教训写下的警世名言。意思是，纵观历史，大到邦国，小到家庭，无不是兴于勤俭，败于奢靡。

      秦可卿托梦王熙凤，实际是曹雪芹借秦可卿之口，表达了对贾府未来的担忧。而秦可卿豪华的葬礼，已透露出了贾府必将走向破败的端倪。也以此为背景，烘托出整个贾府由繁荣走向衰败的关键转折。

      劝人者，提醒者，多为站在局外，站在高处，是理智的，清醒的。而不听劝告的人，往往是被炙手可热的权力、被膨胀的欲望，被繁花似锦的虚荣烧昏了的头脑。他们只看到眼前优势，而忽略了暗藏的危机 ，自以为是，一意孤行，最终必然走向破败和没落。

      繁华散尽一场空，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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