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 明 记 忆
文/赵春风

关于清明的记忆,是我刚懂事的时候,清明给我留下的记忆,一是上坟,二是踏青。
我有个伯伯,双目失明,终身未娶,他去世时,正值“文革”开始,那天晚饭时分,生产队买回一头牛,他拄着拐杖从牛头摸到牛尾,夸这牛买得好,条子匀,架子大,将来是个有力气、能驾辕的好“头牯”,交待饲养员精心侍弄。可第二天清晨陪他睡觉的堂哥叫了几声不应,伸手一摸,人已冰凉。就因为关心集体耕牛一事,在新建的公墓为伯伯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伯伯也成为埋在公墓的第一人。从此,每到清明节,我和弟弟跟在叔叔屁股后面去给“先人”上坟。叔叔双手端着农村人上菜的四方木盘子,盘子里放几叠黄纸、几根蜡烛,几把香,一壶烧酒,一盒火柴,先去我没见过的爷爷奶奶坟前,说是坟,早就没有坟堆,叔叔东瞅瞅,西瞧瞧,往这边跨几步,往那边挪几尺,最后说,“就这地方。”然后放下盘子,点燃蜡烛,取三张黄纸,用一块能拣到的最大的土块压住,这便是坟头了,然后,叔叔燃香,举过头顶,拜、跪、叩,如此三个来回,接着烧纸,我和弟弟见状赶紧跪下,叔叔磕头我俩便磕头,叔叔烧纸我俩就默默地跪着。纸快燃尽时,叔叔倒三杯水酒泼撒在纸灰上,升腾一股热气,叔叔起身时,“哎”了一声,我发现他的眼眶红红的。再给伯伯烧纸时,我和弟弟有些伤心,泪水落在了干白干白的土块上。伯伯在世时,我俩就是他的“眼睛”,总是拽着他的拐棍的另一头,说说笑笑。可怜的伯伯不在了,我们生活中失去了一项重要内容,他无儿无女,刚懂事的我们便成了孝子。

清明也有快乐的事,我的家乡在关中道靠北,清明节才算真正的春天来了,地里的温度渐升,桃花红,杏花飘,梨花白。这时,人们脱下厚厚的棉衣,换上色彩鲜艳的单装,胳膊腿也灵活了,人也显得精神了,这个时节,没有多少农活,娃娃们跟着母亲、姐姐,坡地里、塄坎上挖野菜、踏青,玩耍戏闹。麦子长到一尺多高了,绿汪汪的,风一吹,掀起层层白浪,折回来,又是一层绿浪。有的油菜性急已经开岀黄花,散发淡淡的清香,麦田又弥漫阵阵草腥味,这两种味道夹杂着,一整天跟着你,缠着你,真真切切的“沁人心脾”,这就是农村的春天,城里人用钱买不到的净土。我跟着母亲采挖一种叫“小蒜”的植物,实际上就是野蒜,说野可又不放开长,显得细小,只有根部的圆疙瘩和蒜能联系起来。母亲回到家后,将小蒜洗净切成断,给勺饭的铁勺滴几滴菜籽油,置于灶火上烧热,把小蒜放进铁勺,只听“嗞啦”一声,小蒜变得燋黄,一股非常之味钻进鼻孔,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的“香味扑鼻”。将这香物倒进白刮刮的面条里,油腥在汤面散开,黄绿白相间的小蒜横七竖八将长长的面条截开,这才叫真正的色香味俱全。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
之后,叔叔离开人世。
八十年代初父亲驾鹤西去。
2008年,母亲仙逝。
亲人们一个个走了,留给了我们不变的清明,和永远的思念。
离家40多年了,不管在什么地方,每到清明节,我都要买上黄纸,写上亲人的名字,或在十字路口,或在郊外的空地上,按照小时候向老人学的方法,画一个圆圈,再画一个十字, 面向家乡的地方,燃纸,磕头。我相信他们会收到的,因为他们是我的至亲。

后来,城市越建越大,越建越密,没有了空地,社会提倡文明祭扫,不准在大街小巷烧纸。我再也没有给逝去的亲人送纸钱。
自离开家,没有在家过一个清明节,始终是我心里的一个结。今年终于如愿以偿,这不,我此时正在往家赶,在父母的坟前磕头谢罪。


作者简介
赵春风,陕西乾县人。1976年入伍,在高原部队工作2 5年,武警上校。喜欢写作,在《青海日报》、《人民武警报》、《西宁晩报》等报刊、微平台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500多篇。其散文获第二届“武警文艺奖”。近几年来以写诗为主,著有诗集《春风吟》。为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青海诗词学会会员、成都市金牛区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