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踏春杯征文＞            

春满西山

曹友伦            

西山，是太湖七十二峰中的老大。我对西山的飘渺峰早就神往已久。这次，我们原江苏戏曲学院编导班的老同学聚会，地点就在太湖西山，而时间恰好是春浓之际。我对太湖西山最早的印象是西山杨梅，那种甜中带酸、酸中有甜的果子，吃一颗就使人心荡神驰、回味无穷。这一天，我们这些六三届的老同学们就在西山相聚了。在编导班的老同学中，我还算是年轻的，因此不少老同学都称我小曹。集剧作家、杂文家、书画家于一身的的袁成兰同学更是直唤我小老弟。现如今，人们大多喜欢被称之“老”或“大”，什么老大哥、大作家之类的，听着舒服。但我却不以为然，因为从老同学的小中，我仿佛又找回了青春，回到了年轻。

在西山，我没有见到豪华的宾馆。有一种叫农家乐的小旅馆，在湖边却是随处可见。我们就住在这种乡土气息浓厚的农家乐旅馆。走进“农家乐”，真有点像走进家的感觉。农家乐旅馆中没有服务员，大多是夫妻挡，有的甚至是父母子女一起经营。但这些“家人”待人很热情，很坦诚。电视任你看，开水任你倒。他们有时离开家时从不锁门，就连自己卧室的门也不关上。生活在这种坦诚互信的环境中，正有点在家的味道。入晚时分，同学们聚餐了。喝着红酒、品尝着太湖三白，倾听着太湖中隐隐传来的涛声，大家都有点醉晕晕的。醉，也许是酒的魔力？同学们的话就多了……有人插科打诨、有人唱起了地方戏……这时的老同学们仿佛都像脱光了大家都不分彼此，都很自在。人人都感受着湖水轻柔的抚摸，享受着春风温馨的亲吻。在这浩大的泳池里，没有大作家大导演，或者别的什么大，在这里只有退了休了的人。

人一旦拆掉了包装，赤条条的，都一个样。最多的体会是真。春天是真的，人情是真的。西山之行，我很想登上飘渺峰眺望。看看飘渺的春天云海；望望飘渺的浪花太湖。这天下午，苏州的几位老同学终于把我们带到了西山的飘渺峰下。驻足山麓，仰望山门，山门的横匾上赫然书曰：太湖最美第一山。走上山道，极目四望，我却一点领略不到最美的感觉。此时脑海中不由得映现出我们无锡太湖边的鼋头渚。那湖边古朴秀美的林木，那太湖中雄浑深远的波涛；湖边山道上还有郭老题写的：“太湖佳绝处”。太湖佳绝处，毕竟在鼋头。鼋头渚也很美啊！来到半山的茶楼前，走累的老同学们都坐在水池边小憩，而我却在稍坐片刻后又拾级上山。刚走上十来米，忽然在一处浓荫中见到了一口古井，井旁的解说牌上写着“千金井”三个字，并讲述了战国时的一个故事。传说在战国时期，伍子胥的父亲为楚平王时的太傅。后遭奸臣费无忌诬陷，父兄一家三百余口均遭楚平王杀害。所幸伍子胥在外才幸免于难，但后来伍子胥只得亡命天涯。

这一日，伍子胥为躲避楚国追兵逃到太湖西山，却因饥肠辘辘，难以赶路，只得吹箫求乞，但后来终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这时恰好有一村姑提着饭篮给丈夫送饭，见状便急忙扶他坐起，喂他饭食。伍子胥饱食后元气恢复，但此时，村姑已是悄然离去。后来伍子胥在吴国功成名就。他不忘当年在西山村姑的相救之恩，便携千金来到乞讨旧地寻访。后他寻到太湖西山的飘渺峰，却惊悉那村姑因当年喂饭救他，被乡民误解，指她与陌生男子有染。村姑不忍受辱，便含冤跳井自杀了。伍子胥找到村姑的跳井之处，俯视井内一汪清水，悲痛欲绝，便把带来的千金全部抛入井中，从此这井就有了“千金井”的名号。再后来，人们也把女孩称之为千金小姐了。此时我终于明白，原来千金小姐并不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而是“善良”与“纯洁”的代名词。春天的西山林木郁郁葱葱，山泉水流冰清玉洁。但纵观全山，却没见到有特别的动人之处。我久久站立在这口山石叠砌的古井旁，望向深沉的井内，至今仍可见到一汪清水。

再抬头望向山门，虽然此时已看不到太湖最美第一山的匾额，但我觉得这几个大字仍在眼前映现。这时我终于领悟了：也许此山有了“千金井”，才有了太湖第一山的美称。  老同学依然坐在水池边，也许他们真的累了。我仰望绿荫覆盖的飘渺峰，又俯首望望聊得正欢的老同学，我没再选择拾级而上，只是抬头又望了一眼梦幻中的飘渺峰，心中不禁慨叹：西山是美啊！真不愧为太湖最高之山。回家后，我和妻子吹起了西山和老同学的踏春之行，但很少讲起和同学们的欢聚场景，却详细讲述了西山千金井的故事。说起西山，我不禁又想起了西山杨梅。记得就在去年春末初夏的时节。一天晚上，我和妻子正吃晚饭，忽然听见有人叩门。开门后却见是一年轻女子提着一篓杨梅顾盼着进屋。她自我介绍说她是附近足浴店的，杨梅是特地送我的，因为是我的药治好了她的眩晕症。我懵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是什么事。妻子微笑着用询问的目光问我，我却用询问的目光望足浴女。足浴女坦率地回答了我的疑问。原来是我的一个熟人，在我这里拿了药给她治好了病。此时，我和妻子才恍然大悟。记得在半月前，确实有熟人某某来我这里，说有一亲戚得了眩晕病，在医院输液几天不见效，要我帮忙，我就给了他一些药片。做梦也没想到今日竟有人感谢来了，而感恩者却竟然是一个“足浴女”！我不想收她的礼，但看她很诚恳的样子，我们就只得留下了杨梅。

晚饭后我和妻子吃起了杨梅，想不到这倒是正宗的西山杨梅！那紫红的果肉甜中带酸、酸中有甜，真是余味无穷。吃着杨梅，我望向门外喃喃自语道：但愿她永远健康啊！妻子笑着望我：你是吃了杨梅祝福她吗？我说：也不全是，主要是因为我讲完千金小姐的故事，我情不自禁地又望向大门。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不需要说话，只要有人敲一次门，或者在举手投足间就能让人信任或不信任了。难道千金小姐的赠饭救人还不足以让人警醒吗？但我觉得人们更要记取的不是警醒，而是深思！西山有春，但西山更有情。人之初的情和爱也许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但人之间的互信只有后天才能获得，而人之间更深层次的情和爱更是如此。人类只有生活在互相信任、互相理解之中，才会感觉到春天常在、幸福常在了。

作者简介：

曹友伦，江苏省无锡市人。1960年中学毕业，后考入江苏省戏剧学校学习编剧。六二年国家困难时期，学校精简停办回乡务农。后来，在家乡的生产大队当赤脚医生。三年后，上调镇医院任内科医生。业余创作小说、散文、故事、剧本，作品多发表于省内外及＜梅之根＞，在2017年7月中国散文网举办的第四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中，获散文一等奖；另有散文＜太湖中的七十二峰＞，在2021年“三亚杯” 全国文学大赛中荣获银奖。著有电视文学剧本＜魔窟＞、散文集＜太湖边上＞、＜太湖的浪花＞，分别出版于中国文联出版社和上海文艺出版社。现为江苏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