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归来不看水

赵征溶

“九寨沟的秋天最美”，久在梦寻里。正秋高气爽，我便登程进入了九寨沟的秋色。

九寨沟的秋天真美呵，那湛蓝的天，那晶莹的雪峰，那五色斑斓的树，那异彩纷呈的水，无不惊现着绮丽的秋色。而最让动我心魄的是她的水，那童话般的水！

九寨沟的水还真是美妙奇绝呵！水依山的高低错落随势赋形，或湖，或泉，或溪，或滩，或瀑，而千变万化出自然生态的美妙来。

沟中有100多高原湖泊，寨里的人称为海子，寄托着他们对大海的向往。最高处的是长海，大约因其绵长而得名。我们无法目极它的尽头，却见远处晶莹的雪峰倒影在湖中，更映出水的清碧，湖的深邃。个中又潜藏着“宝葫芦”的秘密：夏雨如注，水不漫堤；冬旱日久，水不枯竭。你越是劳神费解，越是觉得它的神秘有趣。

大大小小的湖泊，便千方百计地调动着你无边的遐想。看到天鹅的舞蹈了么？天鹅海便为你张开想象的双翼，在那柴可夫斯基的乐曲声中。金铃海，让你似清脆的铃声在耳；老虎海，让你似闻虎出山林的长啸。箭竹海、熊猫海堪称姊妹，你便可想见熊猫吃着箭竹、饮水湖边的憨态可掬。镜海、犀牛海则引着你倘佯于神话中。仿佛见仙女临水梳妆，而遗镜人间；仿佛见藏族老僧骑犀牛入湖，而涅槃在这清净的世界。如梦如幻，若皆可耳闻目见，皆可赋人神思，那深情的湖，深情的水。

九寨沟的海子，要数五花海和五彩池最为华彩绚烂了。一般海子多色呈青蓝翠绿，而五花海海底沉积着钙华，并分布着各色藻类及沉水植物，交错驳杂，于是烂烂熳熳地开出了一丛丛花儿，宝蓝的，翠绿的，橙黄的，浅红的……漫溢出湖的五彩来。更有层林尽染，或青，或黄，或绛，或红，纷纷然倒映湖中，与湖底的色彩交相辉映，萃集着九寨沟的湖光山色，构画出异彩纷呈的彩色世界。五彩池一样地有着各色水藻和沉积的钙华，而在阳光下恰如铺展着五彩的锦缎，任微风吹动着彩色的涟漪，荡漾着你的情思。最是移步换色，一步一态，便似万花筒般地变幻无穷，真个是让人迷离，让人心醉。

海子便是沟的一级级台阶，连接阶梯的便是湖水泻出的溪流，溪水流过许多滩。最美的滩当数珍珠滩。珍珠滩地表为高原钙华，凹凸不平，水流其上，便奔跳向前，激起一丛丛水花，而散落出万斛珍珠来。遍地珍珠闪烁在阳光下，多想一掬在怀，共着心灵的富有。最罕见的是盆景滩。金黄、银白的钙华滩流上，布着一层薄薄的水，水中便丛生出千百株树来，杜鹃、杨柳、松树、柏树、高山柳，呈现出千姿百态来。而每一株树下都有一个盆状的钙华堆积，滩中又有怪石点缀其间，宛若一桩桩盆景列置水中。盆景，尺幅千里，是人审美寄情的创作。而此全无雕饰，皆秀色可餐，而又有着群体的壮观，呈现着大气而自然的美，奇绝天下！

滩流至断崖处便是瀑布。最宽的是诺日朗瀑布，幅宽320米，也是我国最宽的瀑布。诺日朗是藏语英武雄强的意思，以此名瀑确符其实。诺日朗群湖倾泻而下，便似银河飞落，不闻织女札札弄梭声，却见布幅无数，晶晶亮亮地垂悬无尽。那宏大的气魄，那雄奇的壮阔，激荡这人心。珍珠滩瀑布幅宽稍次于诺日朗瀑布，呈半月形。珍珠滩的滩流飞漱其间，直挂珠帘，便似环形银幕，电视剧《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就是从这水帘中蹦跳而出的哟！最是瀑流撞着岩石，跌入山谷，砰然訇然，声震若雷。如果说珍珠滩的滩流是环佩叮咚的琴韵，珍珠滩的瀑布则是汇流着弦管的大气磅礴的交响乐，而声声不绝于耳，摇撼着人的神魂。

而最让我亲近的是树正瀑布群。树正沟内，大小湖泊二三十个，群集如层层梯田，绵延数里，上下高低，差近百米。湖畔密布树木，上游的湖水翻堤而过，穿流树丛间，形成一叠叠瀑布。真个是千汇万状，让人目不暇接。除树正瀑布的惊心动魄，其余瀑流多舒人怀抱。落差小者数米而已，便在路旁身边。水晶莹透亮，不择地而流，无拘无束，几乎是放浪形骸。穿越丛树间，分而合，聚而散，或为布，或为缕，曲折纵横，相互激荡，腾着雪浪，溅着珠玉，唱着自由的歌儿奔涌向前，恣肆着大自然逍遥的天性。此中有真意，掬一捧清流在手，如之何净化心灵，肝肺皆冰雪？揽一幅洁白的哈达在握，如之何承受馈赠，扎西德勒（藏语吉祥如意）？我的思绪便也随着瀑布流向远方。

九寨沟的水美呵，就像那一拍拍原生态的民歌呈着自然的美，美得自然。雪水、山泉，给了它清澈晶莹美的质态；钙华沉积的地表，水中的藻类树木，给了它斑斓多彩，亮丽着它最鲜明的个性；山沟的层层错落，便给了它生命的动势，不息的流淌。却又是一张一弛，节奏分明。宁静的湖泊，飞泻的瀑布，层层叠叠，相衔相依，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契合着大自然的韵律。湖、泉、滩、瀑，连缀不断，贯串着一个主题，追求理想，永远向前。不是么，九寨沟在嘉陵江的源头，嘉陵江流入长江，长江奔向大海，沟里人称湖泊为海子，不也有这样的寄情么？许是附会了，但我是这样想，这才是九寨沟水的精神，而赋予九寨沟以圣洁的灵魂，并有着山水相依、水木相亲的美的和谐，活泼泼地灵动在“人间仙境”、“童话世界”里。

曾游罢黄山，说过黄山归来不看山；而今我则曰：九寨归来不看水！ 

作者简介  

赵征溶 江苏省宝应县人，1939年出生。1963年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长期从事语文教学和业余创作，相继出版传记《让我们荡起双桨——追寻刘炽和他的旋律》，散文集《藕思如梦》，长篇小说《大唐秋风》、《又是荷藕飘香时》和《献宝》。为首批评聘的高级讲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