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坛刀棍剑,龙城三剑客
——我认识的山西三位诗人
文/黄玉明

在当下的山西诗坛,有三个人,各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在诗歌界开疆拓土,用一首首动人的诗俘获一个个读者,羸得好评和喝彩;在诗林,也被同行刮目相看。他们就是被圈内称为山西三剑客的老刀客、张二棍、孔令剑。

先说张二棍。若干年前,我到长沙出差,入住一家宾馆,随手翻阅《服务指南》时,发现里面竟然还有诗歌活页,其中就有我久闻大名的李不嫁和张二棍的诗。有李不嫁的诗不奇怪,因为他在湖南;但二棍老师,远在龙城太原,可见其诗在全国读者中受欢迎的程度。二棍老师的诗共六首,其中一首《困惑》我把它抄了下来:“在天桥上/我以为,他向我走来/是想要化缘/没想到,他只是问路/我以为,他会双手合十/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声,谢谢/我以为我会说/’不客气’/没想到,我竟脱口而出/’阿弥陀佛’”真是一幅有趣的画面,谁出家,谁入世?谁在佛,谁恋红尘?引人沉思。
2021年10月,中国作家协会在太原举办山西文学周活动,其中在山西图书大厦举办的“文学照亮生活”公开课,由著名诗人、中国诗歌学会会长杨克主讲。杨克祖籍广西,是乡党。我当时还在病中,向院方请了假来到现场,第一次见到诗人张二棍并加了微信好友。因为讲座马上开始,与二棍老师并未作多少交流,连他穿的什么印象也不深了。印象深的是他刮了胡子后一脸的黑茬,表情凝重,几分高冷,几分拒人。
此后在朋友圈便不断地读到他的直抵人心的好诗,知道他后来签约了武汉文学院,知道他又出了新的诗集。看到他出新书的消息,我微信转去一个红包,请他寄我几本。他回我:“改天寄。手头寄完了。”但24小时后,红包自动退了回来,他的新诗集至今还未见到。或许是他太忙,忘了吧。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张二棍的诗歌到底是什么水准?》说他的某一首诗牛头不对马嘴;某一首诗完全是在“作;某一首诗都是胡言乱语等等。最后的结论是“看了他(张二棍)的短诗精选,我只想说他并不真正懂诗,不懂艺术逻辑,他对事物缺乏感性,也缺乏认知,更缺乏诗意的发现。”真是胆大不怕闪了腰!哑然失笑之余,也为诗坛的某些大嘴巴感到悲哀和可怜,为参加过《诗刊》第31届青春诗会、获得过《诗刊》年度青年诗人的张二棍鸣不平。

孔令剑是当下山西诗坛的又一员大将。我与孔令剑相识十分偶然。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中间因种种原因停笔。重新拿起笔来后,有朋友问我:入作协了没?我说没有,她说你早该入了。那天按她的要求把准备好的资料送省作协,办公室的人还未到,我便边打电话边往朋友办公的楼层走。就见一个年轻人从电梯处走来。他中等偏上身材,皮肤白净,一脸的书卷气。他微笑着冲我点头,问我找谁。他说他叫孔令剑。交谈中我们来到他的办公室。他翻了几页我的资料,说你在央企工作,属省直单位,不需要从下级分会上报,由他转交就好了。然后又说,需要两名推荐人,我给你当一个,你再找一个。我说出朋友的名字,他说,好,这样就妥了。
这一天的心情都沉浸在阳光里。作为一名写作者,孔令剑的名字我当然熟悉。他参加了《诗刊》社第35届青春诗会,是中国诗歌学会理事。我读过他不少好诗,还买过他的诗集《阿基米德之点》。他的诗既厚重又空灵,既清晰又朦胧,于有限处发现无限,在卑微处耸立起美好。比如这首《部分的部分》征得他同意,我在某平台曾向读者作过推荐:“身体是灵魂的一部分,这很确切/身体是灵魂的一座草房子,灵魂出去/又回来,总要回来,到这草木中/几株狼尾草伸着脖颈,它们/是旷野的一部分,它们的颤抖/是秋风的一部分。毫无疑问/无论多么辽阔和剧烈,这秋风/那旷野,都会是你的一部分/你——大千世界的幻象/总是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往还/不知所终。似乎,更确切的表述/是必须说灵魂,也是身体的一部分/旷野,是狼尾草的一部分,秋风/是颤抖的一部分。而世界也只是你/一个深刻而不经意的动机”他在省作协分管创作。去年,他的诗集《不可测量的闪电》获山西文学最高奖——赵树理文学奖,评论家白杰撰文说“诗集《不可测量的闪电》以旁观见审的写作姿态,将自我从世俗情境抽取出来,掷入玄远无际、亘古不衰的宇宙空间,在绵延无尽的时空轴线上估衡个体生命的坐标点,修复与世界万物的联结。哲学光芒照耀下的文字,闪烁着纵浪大化的自在轻盈与圣洁空灵。”
这几年,我每半年就会收到省作协给每个会员寄的《山西作家》内刊,每次拆信封时,眼前都会浮现跟孔令剑初识的情景,如沐暖阳。

老刀客原名朱鸿宾,我们相识较早。五年前,我在一家文学平台当现代诗主编,举办了一个诗赛,在审看《望长城》这组诗时,我被诗人独到的视角和独特的语言张力感染到了。在作者简介中,他说自己是“山西人老实人媒体人……”诗好,又是山西人,我便多了点心。平台对参赛作品有流量要求,临近评奖,他的这组诗流量还不够,我便微信提醒了一下。他给我回信“评奖看流量,似乎太荒唐”,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最终还是入围了。无奈该平台格律诗的评委占多数,尽管我力主老刀客的《望长城》为最高奖,最后还是落到了二等奖。我没有跟他说这中间的原因,内心则总感到一份歉然,几丝不安。
刀客的诗锋芒介于张二棍与孔令剑之间。他说“诗是酒,不是自来水,更不是口水。酒有酒的醇厚与度数,它是粮食的精华。不要鸡零狗碎的真,也不要貌似深邃浩大的空,前者境界不够,后者没有人气。诗歌的真善美,就是性情、境界与艺术美。”他是高手,也是快手,几乎每天都能在朋友圈看到他的新作品。前几天“三八”节,他写了一首《她们》:“祖国,是武则天的,慈禧的/是李清照的,蔡文姬的/是秋瑾的,赵一曼的/也是母亲的,妻子的,女儿的//发明了三寸金莲和/童养媳的祖国/诞生过花木兰的祖国/流淌五千年女人的眼泪/那泪水现在还在无声流淌”,在诗的最后,他写道“人世间,只要有一位母亲在流泪/有一个女儿被拐卖/我都无法说出节日快乐”。在他的名为“山西新诗研究会”群里,聚集了不少诗歌高手。2023年元旦,我新冠首阳,写了首《元旦》发在群里,他在新年的第一期好诗合集中放置于头条。而在中国诗歌网,到2月20几号才被审核通过。
刀客写诗数十年,出诗集十几本,他说自己长期“与诗歌恋爱,在诗里呼吸”。如他所说,他确实是个“老实人”,一次聚会,他送我一本刚出版的诗集《醒来》,我给他转去一个红包以示恭喜。聚会结束,他又拿出一本签名诗集,来到我面前说:”“黄老师,你的红包有点大,我再送你一本。”我们相互看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与己书
文/张二棍
许多事情不会有结局了。坏人们
依然对钟声过敏,更坏的人
充耳不闻。我也怀着莫须有的罪
我要照顾好自己,用漫长的时光
抵消那一次,母亲的阵痛。你看
树叶在风中,而风
吹着吹着,就放弃了
我会对自己说
那好吧,就这样吧
我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是的,这世间有我
已经不能更好了

世界情感
文/孔令剑
我爱这路旁不知名的野草,我爱
它枯而又生的新绿,我爱它同时
拥有一个冬季的允诺,一个春天的默许
我爱它叶枝间的即将,一颗晨露
——人间之水,大地的球形。我爱
它所护送的道路,这道路所不能到达的
无人之境,我注定在那里消失于无我
在群草的迎接,乱石的明证,在空谷
之风,弱溪之流——我们都是时间之身
在太阳之光的澄明。我更爱这人世
——道路连接的每一座城市和村庄,我爱
它们的喧嚣,烟火之声,建筑之语
这路上走过的每一个人,我爱
我们在我们所在——境遇之所,行动之梦
每一条道路都怀有世界的一种模型
我爱这无畏之爱,她赐我一片天空:
白昼,赋我如流云;夜晚,嘱我似星辰

望长城
文/老刀客
边关烽火,被大风点燃
守城的老兵,最终败给饥饿与寒冷
晨光眼看把守不住干涸的河谷
遍地芦苇被西风击毙
心上伤疤足够打磨一把利刃
黑骏马是我今生的情人
万箭如鸟, 血水与母亲的眼泪
一起染红日出
都死了,战友与战马
最该死去的战争
一直活着,不让地下的灵魂安息
长城是骨头垒起来的
距离雷电很近,老鹰起落于巨大的祭台

元 旦
文/黄玉明
那声问候,被一口痰卡死在喉咙里
怎么咳,也咳不出来
人间大疾,我小小的肉身
摇晃成一具影子
烧成火炉,依然抵御不了这暮冬的寒
那些比我还老的老人
比我还年轻的身体
都在寒风中咳着。都无心接收
也无心送出,新年美好的
老调的祝福
小雪、大雪走了。小寒、大寒一路尾随着
这尘世,注定要经历一场雪,又一场雪的暴袭
春天,才会姗姗而来
(2023-01-01)

作者简介黄玉明,广西桂林灌阳县人,高级政工师,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太原诗词学会理事。
槛外人 2024-3-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