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峥 嵘 岁 月
北大荒之旅
(四)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尤其是还处于襁褓中的婴儿。尽管当时还不谙世事,也不会开口说话,但出于本能,等吃饱喝足后,不仅不再哭闹了,反而还像一个非常懂事的大孩子一样儿忽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张着小嘴巴开始咿咿呀呀的对着母亲交流了起来。似乎是在说:谢谢您——亲爱的妈妈,您的悉心呵护与辛酸养育之恩我都牢记于心了。见此童真与母性之间的感人情景,我和表大爷两人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毋庸置疑,此时此刻最为高兴的人肯定莫过于孩子的母亲了。只见她紧锁着眉头已慢慢舒展开来,满脸的阴云也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春光满面,眉开眼笑,喜不自禁。她一边亲昵的亲吻着孩子那讨人喜爱的小脸蛋儿,一边又用充满羡慕与感激的目光扫视着我和表大爷,而后又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对着还懵懂无知的孩子低语道:都怪妈妈无能,此时最应该感谢的还是眼前萍水相逢的爷爷和叔叔两大恩人,是这两位好心人把准备用于明天自己在路上吃的饼干都慷慨的拿出来才堵住了你这个小兔崽子的嘴巴,同时也帮妈妈又度过了一大难关。
她说着说着,不知是出于自己目前的窘境还是对我和表大爷的感激之情,便控制不住情绪而凭空又抹起眼泪来。待稍事平静后,她便起身麻利的将那包剩余的饼干包好后又走到我所坐的长条凳前礼貌而客气的交到了我的手里,并让我赶紧收起来。这时候我却有些不耐烦的对她说:你这个人呀!明天早晨你就到了吗?如果孩子再饿了呢?大人能将就,孩子能吗?表大爷也趁势对她说:你这个孩子,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既然都给你了,还能收回来吗?再说了,这是给孩子在路上吃的,又不是给你的,你还推辞什么呢?她听我和表大爷的严词后,便再次千恩万谢而不再言语了。
待孩子熟睡后,她见我和表大爷还没有睡,便有意来到我和表大爷所在的长条凳前拉起了家常。据她说,她也姓张,她的爷爷曾是张学良部下的一个连长,西安事变后,少帅张学良被蒋介石软禁起来不久,她爷爷所在的东北军一部便投奔了八路军。抗日战争结束后,她的爷爷随第四野战军进驻东北,在解放锦州的塔山阻击战中不幸牺牲。解放后,她家的身份因一直都是军烈属而倍受尊崇,但自1966年后,她的家世便逐渐出现了微妙的变数,她对象也因言语不慎而被关了起来。话题还有许多许多,只择其概要而简述一二,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但自始至终她都是主角。
第二天早晨检票时,依旧是我帮她抱着孩子上的车。约过了三四个小时列车跨过嫩江铁路大桥后,她看到我们已经准备下车了,便让我将前去黑龙江省肇源县的详细地址及我的姓甚名谁告诉她。当她写完后又把她所要前去的详尽地址及姓甚名谁也都写下来并交给了我。我以为她是在逢场作戏,并不会真的再与我取得联系了。便谎称我从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即使你给我写信我也认不好,就更别提我会给你写信了。想不到她却苦笑了笑说,你可别装了,从你开口说话的特点及你身上背的那个黄书包,还有里面装的那个日记本我早就看出来了。再说了,不会写字你的衣兜里还挂个钢笔显摆什么?如果是嫌弃我们母子穷你就直说好了,何必要拐弯抹角呢?。等她说完后,我并没有过多的辩解,只是相视一笑而了之。
相见时难别亦难。临下火车时,尽管我们之间只是象征性的摆了摆手,但其实双方内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难以割舍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