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组诗）

张佣来

◎岳母碑前的泥巴

那块泥巴是僵硬的

那块泥巴是憋屈的

那块泥巴是抛弃的

那块泥巴是饱满的

那块泥巴是乌漆漆的

那块泥巴是充满欲望的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些生动的泥巴

——雨后春笋般的泥巴。

它们倔强的躺在岳母的怀里

我几乎低下贫瘠的头颅

喊出一声妈妈！

◎陶罐

打开它

你就会发现

一只沾满泥浆的女人的手

——像极了瘦弱的干草

不停的擦拭不合时宜的纹路

很多年前，我的姥姥——

一个极其容易受伤的女人

一个在生活中不断抗争的女人

——双手将陶罐交给我的父亲。

直到她死去多年

我一直不敢轻易打开

里面一双幽怨的瞳孔

紧紧贴在陶罐壁的内侧

乌漆漆，像夜晚的铁。

◎你好，张景福

他死去之后就埋在了南面的山坡上

现在，他变成了一块格格不入的石头

在危山的最高处。在冬天凛冽的寒风里

一棵圣斗士般的松树向着天空生长

他的眼泪从树梢上垂落下来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摇撼着他的盔甲

——冰冷刺骨。

关于墓碑上的名字——

那简直就是一个文盲无法避免的错误。

石头继续疯长。他很快就要矮过石头，矮过松树。

变成一条地平线。多么沉重的风啊

在我们面前漂浮。而我们的祝福

就搁浅在来时的半山腰上。一群迷路的黑羊

比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口的海水还要沉重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他的墓地见他一面

——写给大学同学去世三周年之际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他的墓地见他一面

看他微笑的时候

嘴角流露出的沉甸甸的词语——

那渴望飞翔的青铜器。

我们应该拥抱他，用一首首诗歌

用夜晚忽明忽亮的星星

我们不应该让他感到恐惧

黑色而燃烧的孩子——

像一柄剑一样被高高举起——

坚韧，果敢，不容置疑

真实的——煤炭一样的呼吸……

诗人简介：张佣来，70后，业余苟且写诗，著有诗集一部。诗观：“诗无达诂，文无达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