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头条]品赏贵州著名作家吴勇老师的长篇历史小说:《国之宝桢》第八十辑「飘舞的剑」(5598辑)

十
贵阳。贵州巡抚衙门。
贵州巡抚曾壁光与来访的丁宝桢、丁体常父子俩叙话。
曾壁光:“宝桢兄,上次你路过贵阳,不巧我有公事在外,未能相见,一直引以为憾事,而今劳动宝桢兄光临,不胜惭愧之至。壁光仰慕兄台已久,今日方得一睹尊容,足慰平生矣!”
丁宝桢:“壁光兄与弟虽然没有见过面,却与弟神交已久。本来早就该来见兄台,然因忙于修复父亲之墓,以致于今日才来贵阳。望兄台原谅迟来之罪。”
曾壁光:“兄台忙着以尽孝道,理所应当。而今既然来了,是必盘桓一个月,壁光陪兄细细领略一下贵州的山川风物。”
丁宝桢:“谢壁光兄。不过兄弟此来,却是有求于兄台。”
曾壁光:“你我同僚之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凡是我曾壁光作得到的,当尽力而为。”
丁宝桢:“兄之下属有一人,平远知州魏淑曾兄可知道否?”

曾壁光:“魏淑曾我只见过一面,不甚明了,只知道他是直隶人,是个豪饮之人。”
丁宝桢:“正是正是,此人除了饮酒捞钱之外,从不理百姓死活,把一个好端端的平远州弄得民不聊生,出城二里就有强盗胡作非为。宝桢亲自进州城,见他醉得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我认为,象他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当知州了。”
曾壁光:“魏淑曾却是吏部派下来的,由大定知府直接管辖,省里一般不管。”
丁宝桢:“山东亦是如此,否则数十州县你能管得了多少?不过遇见了特别严重的事情,也是要管的。”
曾壁光:“那当然是要管的。宝桢兄既然对此人了解过了,必是如此。这样吧,宝桢兄,我就派人去平远州,记录其状,然后奏请朝廷撤了他。不过,撤了他又该举荐哪一个来当知州呢?”
丁宝桢:“自然该从候补之人中去找。贵州各府州县应该有合适的人选吧?”
曾壁光:“应该有。好,我找他们问一下。”说到这里,曾壁光转问丁体常,“体常而今功名如何了?”
丁体常:“有劳曾伯动问,小侄连考两科不中,正等着明年再考呢。”
曾壁光:“据我所知,令尊一共考了四科,前后考了十年才中进士。人呀,没有一点恒心是不行的啊!”
丁体常:“谢曾伯鼓励,小侄之所以回乡来温习功课,一直要到明年才进京赶考,就是要效法父亲,同当年父亲一样,走茅台这条路进京。”
曾壁光:“好,好,好!走令尊这条路,定能成功。啊,宝桢兄,有其父必有其子,体常将来亦是国家栋梁。”
丁宝桢:“哪里哪里,还得看他自己今后的功夫到了不到。”
丁体常:“谢曾伯金言。小侄一定尽到最大努力。”
蓝天白云,古松苍翠,曾壁光带一群官员陪丁宝桢、丁体常游玩黔灵山。
年过五旬的曾壁光和丁宝桢都是自己从山道上爬到了宏福寺。曾壁光累得气喘吁吁,丁宝桢则走得悠悠闲闲。丁体成和众官员却也不敢走在他们的前头,全都缓缓地跟在后面。
在写有“第一山”的石碑前,曾壁光累得坐倒在石坎上,望着丁宝桢说:“宝桢兄,你可是老当益壮,我远远不如你了啊!”
丁宝桢:“宝桢出生在万山之中,自幼爬惯了大山,自然不甚吃力。只是壁光兄为了陪我,费气把力的来爬山,直令兄弟心生愧意了。”
曾壁光:“得与名满天下的丁宝桢共爬一山,也是壁光平生之幸啊,哈哈哈哈!”
丁宝桢:“壁光兄亦是为国家卓有成效之臣。宝桢也是景仰得很呢。”

他们来到了宏福寺。
方丈在两名高徒陪伴下迎出了山门,单掌问讯道:“今日松风喧嚷,鹤绕禅房,原是贵客来临,贫僧欢迎了!”
曾壁光:“智能大师,你可知道今日到来的是谁吗?”
智能大师:“实在不知,不过,既然是抚台大人率这么多大人陪着前来,这个大人一定非同小可。大人,贫僧有失远迎了!”
丁宝桢:“大师言重了。我十六年前来过黔灵山,而今是故地重游了。”
智能大师:“啊,大人来过荒山?”
曾壁光:“告诉大师吧,这位大人就是丁宝桢丁大人,大师知道吗?”
智能大师:“啊!丁大人智斩为非作歹的总管太监安得海,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贫僧亦是敬仰不已呢。”
曾壁光:“敬仰可不是空口白说,把你的看家好茶拿出来让我们丁大人品尝一下如何?”
智能大师:“吃茶还是次要的,小寺却有一桌斋席要请贵客赏评呢。”
曾壁光:“如此更好,省得我正在遗憾没有好东西款待我们的丁大人呢。”
智能大师:“丁大人请!曾大人请!各位大人请!”
众人进了山门,漫步走进了花盛叶翠的庭院,走进了大雄宝殿。
丁宝桢不大信佛,出于礼貌,面对过去、见在、未来三世佛祖的金像,只是取了一柱香,站着作揖拜了三次,然后将香点燃,插进佛像前的香炉里。
曾壁光虽然心有疑问,却没有问,自己则跪在蒲团上,对佛像顶礼谟拜了三次,起身再一拜,然后也是点燃了香插进香炉里。
智能大师:“两位抚台大人,请到精舍奉茶。斋席已经安排了,一会就好。”

曾壁光:“不要太过了,丁大人喜欢从简。”
智能大师:“阿弥陀佛!都是荒山所出,简单又不简单,新鲜更加心诚。施主们必定会满意的。”
曾壁光:“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我们就等着了。”
智能大师:“两位抚台大人请!各位大人请!”
果然是一桌新鲜别致的斋席!中间是一个大磁盬,散发出清香的上汤里,漂着一些一寸来长雪白的节段。其余的盘碟里也都是花样迭出。
智能大师用筷子指点着大磁盬:“两位抚台大人,这道主菜名叫‘瓤竹荪’,请!”
丁宝桢从大磁盬中夹起一块雪白的节段,咬了一口,细嚼细品,好一阵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新鲜别致,独树一帜。这是什么东西?”
智能大师:“外面包被的这层雪白的叫竹荪,又叫竹花,出在我们贵州。它长着空的柄,纱网状的裙,里面瓤的却是好几种山野菜。”
曾壁光:“大师,你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个东西的?”
智能大师:“这东西我们黔灵山就有。是一个极好的朋友给找来的。不光是找来,这菜还是他给弄的呢。”

曾壁光:“是吗?叫你那朋友来让我们见见吧。”
智能大师:“好的。徒儿!”
旁边一个小和尚站出来,答道:“师父。”
智能大师:“去给我把钱先生叫来。”
小和尚进屋去一会,带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
智能大师:“介绍一下,这位是……”
曾壁光:“钱塤!是不是?”
被叫做钱郧的那人说道:“抚台大人好眼力。卑职就是钱塤。威宁州候补知州钱郧见过抚台大人!”
曾壁光:“宝桢兄,这个人大约可算是你要的人呢。钱塤,这位大人你没有见过,名字可是听过。他是,山东巡抚,丁、宝、桢!”
钱塤:“啊啊啊!抚台大人英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不胜仰慕之至。抚台大人,卑职有礼了!”
丁宝桢:“既也是朝廷命官,就请入席吧。”
钱塤:“这里不是卑职坐处。但请垂问就是了。”

丁宝桢:“你就说说大磁盬里这个东西,让我们增点见识。”
钱塤:“这个吗?竹荪。还真是山珍中的极品呢。就出产在我们贵州。据卑职所知,抚台大人的家乡才最多呢。”
丁宝桢:“我怎么没有见识过呢?”
钱塤:“此物极为稀少,大人又忙于国事,自然没有机会得见。而曾大人应该见过。每年朝贡物品中,都有此竹荪在内。”
曾壁光:“啊,是了,好象是皇宫里指定要的东西,每年不过几斤。说起来惭愧,贵州出产之物,我当巡抚的竟然没有尝过是什么味道。若不是陪宝桢兄爬上这黔灵山,还不知道今生吃不吃得上呢。”
钱塤:“抚台大人主要是没有留意,不甚知道这东西的美味,所以不曾弄来得吃。今后只要抚台大人需要,给卑职吩咐一声,卑职千方百计也会弄来献上的。”
曾壁光:“如此就算说好了。今后要竹荪就找你。”
钱塤:“其实山里人却不知道竹荪的金贵,一株竹荪一文钱就可以买到。只是太少,不好得到更多。啊,厨下还有一株我今天清晨在黔灵山上找到的竹荪,我还为其做了一首诗。我去找来。”
钱塤去厨房了。
曾壁光:“宝桢兄,其实最值得同情的就是象钱塤这样的候补了。又不是没有本事,可是就一个候补,叫你有力使不出,可以给在任的官建议几句,人家爱听听几句,不爱听的当你是放屁。你苦等苦挨了好几年,见在的官或他调了或升迁了,你以为有机会补缺了,谁知道‘当’一下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弄来又一个大爷把位置给占了,你只得继续苦等苦挨。有人竟因此终生候补呢。”
丁宝桢:“如兄所说,我们山东这样候补的也不少。只可惜委屈了这些人啊!”
钱塤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株竹荪。
优美若仙、亭亭玉立的竹荪。
丁宝桢:“果然是天生尤物!”
曾壁光:“钱郧,你不是为此物吟了一首诗吗?给念一念。”

钱塤:“卑职已经写在纸上,敢请两位抚台大人垂顾。”说话间已经将一纸条幅挂在了墙上。却是一幅揩书:
七律 黔灵山获竹荪偶得
亭亭玉立未染尘, 独立朝阳送黄昏,
炎凉世态冷冷对, 人间风云淡淡心,
聚精会神修正果, 涤庸祛俗练真身,
它日晓镜高悬处, 华彩四溢举世惊!
丁宝桢:“不错,好心境!钱塤,你候补多少年了?”
钱塤:“回抚台大人话,卑职在威宁州候补六年了。”
丁宝桢:“那是不容易的。钱塤,如果将一个被前任搞得一团糟的州县交给你,你有把握治理好它吗?”
钱塤 :“卑职自信有把握治理好它。”
丁宝桢:“那好,我们找个时间再说。壁光兄,兄弟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曾壁光:“好,干!”

图片提供:青年作家周舒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