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钟点工
这些年来,准确地说,应该是孙女出生以来,我们这两个已经离开工作岗位赋闲在家的退休人员,责无旁贷地在另一个岗位上岗了。
清晨,尤其在秋冬时节,当第一缕阳光还在地球的另一个区域向我们这儿运动时,室外还是漆黑一片,如果天气晴朗,劳累了一夜的繁星还没有退出广袤的天际,街上行人寥寥,只有小区对面的蔬菜批发市场进入了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候,车水马龙伴随着各种车辆以及人员的嘈杂声,为这个城市吹响了起床号。
就在此时,闹钟也不管不顾地响开了,那声音就像我在连队当战士时听到的军号,那么嘹亮、清脆和悠扬,顿时,我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地一跃而起,不管是睡醒了还是在梦中,不管是前半夜失眠而刚刚有了一点睡意,不管是由于年龄或者其它原因导致的身心疲惫,这一切都会因想到孙女那甜甜的笑靥而烟消云散。于是,就像当年在部队那样以极快的速度穿衣、洗脸、刷牙,又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停车场,车子像箭一样地飞驰,力争在儿子两口上班之前赶到,以便完成与他们的无缝对接。儿子与我们虽然都住在世纪大道,但相距稍远,开车也得十多分钟。为了赶时间,常常拐到红绿灯较少的河堤路,这样能早一点交接班。
“爸!妈!”正在洗漱的儿子两口一边高兴地问候打招呼,一边匆匆忙忙地穿上外衣就准备出门上班了。现在的孩子工作压力都很大,正是人到中年最艰难的时期。
此时,孙女还在睡梦的汪洋中游弋,白皙的脸上似乎还显出淡淡的笑容,被子蹬在一旁,胳膊、腿总是那么不老实地信马由缰,睡姿也在不断地调整,满床都有她滚过的轨迹。“唉!瞧这孩子!”老伴一边怜爱地把被子轻轻给她盖上,忍不住在她嫩嫩的小手背上亲了一口。隔辈人的爱在任何时候都是那么浓烈,犹如一瓶陈年老酒。
孙女从上托儿所到小学二年级,基本上是她爸妈在管,由于托儿所和小学离家较近,一直都是他们接送。就是每逢暑假、寒假,照管孩子的任务就历史地落在我们和亲家的肩上。这些年来,只要我们不回老家,儿子一个电话,我们随叫随到。幸运的是,我们有一个好亲家,确实帮了孩子的大忙。另外,上小学后中午要回家吃饭,儿子两口根本来不及做,也就自然成了我们两家的事。一般来说,暑假、寒假属于全天候照管,从他们早上上班到晚上下班;上学期间则需要半天时间,早上九点多去就可以了,中午做一顿饭,饭后就可以回家。我由于不会做饭(只会蒸米饭、熬稀饭),主要任务是扫地、拖地、抹桌子,负责室内外卫生,而挑大梁的是老伴,不仅要按照计划把每天的菜买好,更要运用她娴熟的做饭技巧把买回的菜变成桌上的美味佳肴,而且每天尽量不重样。为了使孙女吃得可口,老伴随时注意观察她的吃饭情况,听取孩子的意见,以便不断改进,甚至还要在网上查询学习,努力提高烹饪水平。我常戏谑她是活到老学到老,她听了说到,咱受点累没啥,可不能亏了孩子。是啊,在她心中,孙女是她的心肝宝贝,说啥也不能亏待。
“奶奶!”这是孙女醒来后的第一声呼叫,悦耳的童音从卧室里清晰地传出来,这使静候多时的老伴喜滋滋地从灶房急火火地跑了出来,一边答应着一边就进了卧室,一脸慈爱地望着睡眼惺忪的孙女,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的甜。
“我就知道您来了!”孙女娇嗔地说,还是有点不愿意起床。
“快起来!咱们玩丢沙包、捉迷藏!”
“真的?”孩子一脸惊喜,见奶奶点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洗脸、刷牙等程序,奶奶立即把她散乱的发丝拢在一起,扎了两条漂亮的小辫。
一场比较简单原始的游戏,马上在我们和孩子中间展开了。。。。。。
与孙女在一起玩,于我来说,总有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不仅如此,她的一些天真烂漫的话语常常令我们忍俊不禁。
一次,奶奶看孩子吃得很开心,便逗她说:“现在奶奶给你做饭,以后奶奶老了宝宝给奶奶做饭不?”
“做!”孙女很干脆地说,一点也没有犹豫。奶奶似乎有点感动。等了等,孩子又十分难为情地说:“那你得把你做饭的秘方给我。”稚嫩的脸上写着真诚和单纯,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老伴问:“奶奶做的饭好吃吗?”原以为她会说好吃,没有想到她说:“比姥姥做的还差那么一点。”奶奶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童言无欺,看来以后还得继续努力。”
在她们班,孙女年龄最小,我们担心她被人欺负,一次放学回家,奶奶问:“有同学欺负你吗?”“他们不敢!”“为什么?”“他们一惹我我就使劲地哭,老师马上就来收拾他们了。”我听了心想,这孩子还真有心眼,对她的安全也就放心了。但她也不会去欺负别人,一次,我故意问她敢不敢惹别人?她听了摇了摇头,脸上显出无奈的表情:“我软的像棉花糖似的。”我听了心里一阵酸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大概是她生活的底线。
前几天学校开学,儿子两口上班脱不开身,我便自告奋勇地去学校帮老师打扫卫生、搬运课本。孙女醒来后,问爷爷去哪了?老伴说:“去你们学校打扫卫生了。”她听了高兴地说:“哈哈!爷爷就是个打扫卫生的!”我回来听说后,心想这孩子观察能力还很强,因为在她眼里,我只会打扫卫生,别无所能。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现在的孩子没有真正的童年,自三岁上托儿所开始,就已经站在了人生的起跑线上,除了托儿所、学校那越来越沉重的书包外,各种名目繁多的课外班同样使孩子们不堪重负,尽管有关部门三令五申减负,但谁又能取消那暗流涌动的潜规则,在都不愿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心里作祟下,往往形成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现象。
值得庆幸的是孙女在学习方面比较自觉、听话,关键是儿媳对孩子的学习抓得比较紧,使之养成了一个良好的学习习惯,所以从托儿所到小学二年级,她的成绩一直不错,每个学期都能拿到奖状。其实,贪玩是孩子的天性,与我们在一起时,大概是由于隔辈人溺爱或教育方法欠妥,孩子也时常以种种理由迟迟不愿学习,从而更让我们感到教育孩子的不易,好在我们没有担此重任,否则一定误人子弟。
不可否认的是,孙女也上了许多培训班,亚历山大。面对孩子日益繁重的学习负担,儿子、儿媳总是千方百计地安排孩子外出旅游,每周都要带领她到游乐场、户外等地释放压力,放飞心灵,阅读社会这部百科全书,增强孩子的身心健康。
对于已经六七十岁的我们来说,看孩子确实是一件辛苦而又费心的事,但也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在厨房这个锅碗瓢盆交响乐演奏的舞台上,老伴时不时地哼出一两句心仪的歌。她说,孩子对饭菜的赞美就是对她最大的奖赏。一次,她对我说,咱每天踩着钟点上下班,是不是和钟点工一样,不同的是,我们是快乐的钟点工。我听了不禁一愣,继之会心地一笑,“我们就是快乐的钟点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作者:刘正义,男,祖籍陕西乾县,退休干部,咸阳市作协会员,秦都作协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