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ttps://m.booea.com/news/show_3468606.html&
参赛详情,请点击上面网址↑即可阅读
作者简介:徐彦丰,现年六十六岁,甘肃省庆阳市人。爱好文学,在地方刊物上发表过几个短篇。

廖太保
文/徐彦丰
跟邵有南走旺宁附近顾事(结婚事上吹拉弹唱),几个人围坐主家大门外一片空地,细吹细打。总管端来花红、新郎跪地磕头;有南主事,起身收钱和烟,作揖还礼。
村里有熟人走来和我们打招呼。仔细看,认出是顾事行道老艺人廖太保。两年未见,人黑瘦个小,说话还干练。有南问:“今日没出去上事(顾事)?”太保哈哈大笑,说三个事上都叫这哩;说老婆和儿子不让去,怕上年龄骑摩托出事。有南发一根烟,太保坐下来点燃猛抽。他烟瘾了得,一根接一根,头顶烟雾缭绕。一会会,脚下扔好几个烟屁股。
中午快开席了,匠人们摆开锣鼓,操琴调弦,准备唱戏。大嫁娶日子,善唱的人早有了事,只叫来一个丁芬芬,半路学艺不精;板胡师是和致苍,县剧团当团长还行,拉头把弦很不力练;司鼓由有南代替凑合。先唱了一段。结果敲鼓不懂扳路,跟上弦乐遛趟趟;唱戏吃梆子撞弦,没有节奏。一曲王宝钏《拾柴间》唱完,芬芬就歇下来赶紧喝水。有南眉头紧皱,对几个人说:“今日把麻烦弄哈了。这几排子酒席,咱们咋凑合下来呀?”我说:“事到这其中,是盖猴马(蛤蟆)支桌子——硬撑呣;唱的没戏了,就唱歌。”致苍也叹气:“唱戏的不缠弦,有些跑调儿。”
有南一筹莫展。
突然,廖太保走来我们跟前,向有南喊:“起来,拿我敲。”有南起身让位。太保逮住鼓锤锤,一阵开场白,敲得人心花怒放;鼓点急促响亮而花骚,客人扭头瞭望,顾事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有南调整话筒高度,移架子到太保面前。太保说一句台词叫扳,自敲板路起步,板胡走完过门,他丢开喉咙,唱:“五台山困住了杨老将。”略有沙哑的声腔唱出了杨老将当年被辽兵围困的苦难沧桑。院内外闲散客人闻声而来,哗得围住了滩子。太保神情激奋,从《金沙滩》到《二进宫》,不间断、不松气,唱词加道白,持续两小时。
席棚里两排酒宴被太保演技轻松地应付过去了。
这功夫院子客人已稀,而太保之兴致尚有余。有南勤快的点烟倒水,劝太保:“快歇哈、快歇哈,今把力出了;声色饱满,字正腔圆;不亏是闻名宁合二县的老匠人。”太保脸上放光,跷二郎腿吸烟品茶。
下午, 娶人的回不来,无席可开。我们聚一树下歇息。老总管路过,和大家点头招呼。我起身走近求他:“总管大人,请你给拿两包烟。廖师傅今唱了半天,给个赏嘛!”总管听这话,收敛表情,严肃地道来:“一两包烟是个小事儿。问题是:太保这人是你们叫的,还是主人叫的?说实话,这庄里人都见不得他喂大。能看上人噻,主人定事给他,可叫你们咋哩嘛。”我感觉是讨了没趣,很无语。
有南上前插话解围:“廖太保今日来唱戏,不是我们叫的,也不是主人叫的。代劳的个人,不端盘子、不站桌子,往我滩子上一拾,捉住家具就弄脱了。连敲带唱,一气子吼了两小时。谁咋拦挡哩嘛?”总管说:“我们喂人没脸!你说这话我相信哩。”他要走,又返身补充:“今日新媳妇回来到后晌了。厨子要撤。招待大客的酒席订到街道酒家了。你们休息一下吃饭。饭后搬滩子。”
总管没送烟来。
我对有南建议:“把咱滩子上分剩的烟给上两包。五十几的人了,也恓惶,唱得口干舌燥的;也算给咱们凑了紧、帮了忙。”
有南不以为然:“能借咱这扩音和文武场面,提供他把爱唱戏喂瘾过了,就高抬得很了。给个啥烟?人活得一个庄头没人见得;顾事行道没人见得;今日这号嫁娶,都窝在家走不出去。话还大得很:三个事上叫这哩。谝得毬有碌碡壮。”
见有南如此冷漠,我再没说什么。
饭后,我们装好音箱用物,要离开村子时候,太保来悄悄拉我走一旁问:“徐老师,我跟你们去街道不?”
我从包里摸出盒烟,递给他,说:“你不去了。搬过去,弄不了几下就毕了。今这事你帮了大忙,谢谢老兄了。”太保见烟,嘴说不要,手已接得装进兜里。他有些担心:“没有我廖太保,你们在旺宁街恐怕能整个一塌糊涂。”我笑了,说是有南的事,咱们不操这个心。太保好像不甘心,一步一回头,很不情愿地离开了我们。
晚上,在旺宁酒家门前唱戏时,四路八斜顾事的人骑摩托顺街道往返。南义唢呐王王百应停下来,领一同伴来我们跟前窥探。他绕滩子一圈,边走边看边听,后对同来的人吐舌:“爷!这眉眼也出门顾事哩?这把事糟蹋了呣。”他咧咧嘴、摇摇头,嗤笑而去。
事毕,我给和致苍说:“王百应刚来过,说咱们把事糟蹋了。”致苍骂:“去他妈的。本事大得很,今日咋没顾两个事?”
领羊
文/徐彦丰
陇东传承领羊习俗。有人过逝,祭奠中,帮忙人牵羊到灵堂,主持用纸沾水对羊擦蹄净身,以酒及水对其喷鼻灌耳;再从头至尾点纸火燎。通过如此祭祀,赋予羊以灵性,可神通阴阳两界;死者魂魄附其体,借羊耳目,了解自己后事情形、以羊眼神举止向儿女传递某种信息;孝子则以羊为载体,对逝者进行语言陈述和劝导,促羊大领。如遇逝者认为欠妥甚至忧虑难安的事,羊会顽固而不顺从。孝子们跪地称大叫妈,哭泣承诺:在世之单亲老人、或未成年子女,他们会尽力服侍扶携等等。逝者若渐渐释怀,有安心上路之意,羊即可产生感应,来回走动,目视所有孝子亲戚,算是一番告别;然后勾头拱背,全身一阵猛烈而欢快的抖动。此刻,羊身上毛发蓬松,人称:开毛大领。儿女立刻大动哭声,表示和逝者诀别。
领过的羊即刻被拉出屠杀。为的是让逝者牵其魂魄同行。
有一种情况是领过的羊不被屠杀。领羊只是为活者死者互相安慰,互通信息而已。说是合水拓儿塬一小伙丧父,家祭的晚上,厨子窑临时缺少用物,小伙骑摩托外出购买;路远,一时回不来。其他兄长看时间已迟,决定开始领羊。祭祀后的羊在人群里找不见小儿,一直不肯就范。主持无奈,说等一会吧。二十分钟后小伙回来了,速进灵堂下跪。羊走他跟前,鼻子在儿身上闻,脖子贴儿胸部轻轻一掀,后倒退到炕沿下,对住地面一处数次点头。做完这些动作,它仔细瞅周围人,神情自若,不被催促,主动开毛大领。事毕,小伙守夜,众人散去。等人睡定,他在自己炕棱根底、父亲提示过的地方下挖,挖出只瓷罐罐,内装十八块银元。天亮,出出进进的人们看见地上被挖,另垫新土,面上洒水;纷纷猜测:碎娃得到东西了。
祭奠中,也有因矛盾积累很深、孝子行为违背逝者意志,导致羊始终不领情况。最后主持以牙咬破羊耳,用纸沾其血在灵堂前烧掉——俗称“祭毛血。”
话说葫芦城全巷子农业社时,死一位孤寡老人,大名薛志贵。公社民政买棺置衣;生产队派劳力上山卜地打墓。没有阴阳,不下罗镜,不选墓穴;说是卜地,其实是由几个农民根据地形随意祥端。到隔日埋人时,队里又增加几个壮汉,轮换抬灵柩上山。
开始,社员李老大跟队长说:“咱们今日也算埋人过事。队里不设派酒席了,弄顿活络面,慰劳一下我们这些出大力的吧!”队长略加思索,说:“晌午饭嘛,我预备好这哩。”众人心里一喜,围住他打问:“是进馆子还是吃派饭?”队长说:“进馆子没钱;吃派饭,都涌进一家子,怕人多做不出来。我考虑干脆撒开,一家去一个,咋相?”大家互相凝视,心里疑悔。队长补充:“忙完事后,派你们各去各家。我给你们婆娘打招呼,叫晌午支床子,压冷面。”众人哗得一笑而散,抱怨:说了半天,是白磨牙夸子哩。有人说队长:真是个铁公鸡!吃队里的跟吃他家里似的。
到了坟地,没有唢呐、没有烟火、没有哭声;动手下葬也不讲究时分。社员们说笑声中,站立坑畔牵麻绳吊棺木下沉,垫滚木缓缓挪其移入墓窑;有两人坐坑背靠背脚蹬棺档,推其到位;又左右扳动,随便摆正,就开始封口,填土。
到埋坟快毕时候,来了一位邻村青年,大家都认识,叫张拴平。他自称是薛老汉干儿,跪坟前磕了两头、逮工具撇几锨土,铁锨一搁,拉队长去一旁说话。他们蹲一块谈话好长时间,到整个埋人结束,众人收拾椽棒绳索后,随大家一起下山。
队长领拴平打开薛老汉家门,清点遗物,作了交待。拴平抱出衣物被褥及锅碗瓢盆装上架子车,搬出能用的两件家具,一起装车,拉回了他家。老人居住多年的生产队大窑即刻变得家徒四壁。
一个打光棍苟活七十岁的老人、一个常给庄里人帮忙、不思回报的善人,咽气不到两天,就被社员们草草掩埋。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切从简。
两年后,李老大和青年刘三给队里放羊。有一回,他们吆喝两群羊在北山上相遇。合群后的白羊黑羊跑得满山遍野,吃绿草、舔碱土,好不自在。放羊人凑一块抽烟、拉呱。李老大手指一座孤坟说:“没阴阳坐字,是几个庄稼汉半山腰选的地儿;你看,背靠山、脚蹬川,山形罗圈、川有河,成山环水抱地势,脉气重得很哩。”刘三细看,见坟院平坦,坟土堆硕大,坟头芦草丰茂;且依山向阳,避风聚气。三称赞:是座好坟!问:“埋的谁?”老大讲是薛老汉。他叹惋:“死快三年,没人上坟烧纸;埋人那会,也没祭奠领羊。”三说:“我薛家叔人好这哩。给邻里挖窑修庄,出过不少蛮力。”
“一辈子没婆娘,无儿无女。好人没好报啊。”
“他是五保户。有生产队照顾,老了也没受啥大罪。”
两人谈论期间,有一只大山羊黑羯子却不吃草,四处乱蹿。它踏进薛老汉坟地,扬起头,这瞧瞧、那瞅瞅,老心神不定,神情慌张。
老大和三好奇,都盯住黑羯子看。老大像是有些感悟,自言自语:“你薛家叔看上了黑羯子。”三似懂非懂,略有迷茫。
突然,李老大冲坟地大声喊叫:“志贵老哥,你走两年多,如地下有知,就教黑山羊给你开毛大领;算你以后出行有了高头大马啊。”
老大话音一落,奇迹发生了:黑羯子站坟头,肃穆挺立,沉思良久;然后,它弓腰隆背,用尽气力,全身吐噜噜一阵剧烈抖动——开毛大领了。
放羊人一阵惊讶。老大问三:见过这情景吗?三摇头:“听都没听说过。灵堂前的羊,有时多次祭燎,众人苦劝,半夜都不领,最后祭了毛血。今这是咋整得?没人顺毛扑索经管,羊自个儿跑去,给薛老人领了个彻底、领了个痛快!”
老大感叹:“我活快六十,也没见过这稀奇事;算是天地造化吧。今日咱俩无意中帮你薛叔了却一桩事情,也算是尽了我们一份心意。”三说:“对这哩。”
后晌下山,两群羊抢道回村的路上,一只羊被挤出沟畔,掉落山崖。
放羊人进沟里寻找。只见摔死的不是别的,正是白天站坟头大领过的大山羊黑羯子。老大和三惊恐万状,你看我、我看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大叮咛:“就说羊踏散脱,拌死到沟里。坟地里的事千万不能提。”三点头:“我知道。”
天快黑,队长知道死羊的事,也没说啥。指人剥皮分肉,每户分得一斤八两。晚上社员放工提羊肉回家,一个个兴高采烈,人与人欢声笑语。气氛如逢年过节。
只有李老大和刘三心里明白:庄社里人能吃到山羊肉,是托了薛志贵老人的福。
这天夜里,李老大和刘三睡梦中看见薛志贵老汉笑容灿烂,拱手道谢说:“有了这匹大牲口,我在阴间里混得就很有脸面了啊!”
数日后李老大和刘三见面,说起薛老人给他们所托同样的梦,二人非常惊叹。
又是一年,刘三放羊到了薛老汉墓地附近。他有意识驱赶羊群靠近坟院,当两三只羊走近坟头时,三学李老大样子喊:“薛家叔,快出来选只羊,教给你再领上一回。”喊完,他屏息凝神,看羊举动:几只羊除争相吃草,再无反应。三不死心,原话又喊一遍,任没动静。
三念叨:本想这能再拌死只羊,分肉包得吃顿饺子;看来,今日我薛家叔是指望不上了。
他又想:薛叔三周年时间已过,一定是走哪里投胎转世去了;前世苦辛,积了阴德,来世肯定进了富裕人家。三感觉一阵欣慰、心情快活。

三部大部同时征稿
↓第一部↓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A5MTUxMjgzNw==&mid=2247549822&idx=1&sn=7ec0ee17288989c305a0b52935f989cd
投稿详情,请点击上面网址↑即可阅读
↓第二部↓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A5MTUxMjgzNw==&mid=2247550447&idx=1&sn=667d92173f8d3bf65ef2eb97cf33760e&chksm=90790
投稿详情,请点击上面网址↑即可阅读
↓第三部↓
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A5MTUxMjgzNw==&mid=2247551642&idx=1&sn=895883f85a1fb4d9aa8e92d511823db6&
投稿详情,请点击上面网址↑即可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