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书法内容浅谈

                 李敢

       内容乃书法创作的先导。于书法家而言，书法创作脱离不了所书内容。隋唐以来，书法家多为诗人或文学家。他们的作品存在其所书的诗词、文章或信札之中，内容皆是自己亲历亲为。如《兰亭序》、《祭侄文稿》、《争座位帖》、《黄州寒食诗帖》等。从宋四家（苏、黄、米、蔡）的大量存世墨迹中亦可察觉。大约从黄庭坚开始，他们在书写自己诗文之同时，也抄写古代文史经典，如《廉颇蔺相如列传》、《李白忆旧游》、《刘禹锡竹枝词》等，从而开创了一代抄录古诗文的先河。及至元代，赵孟颊则开始尝试大量抄录古诗文，其抄录之古诗文作品质感远高于自书诗文。元以后的明、清直至近、现代，书法抄录经典古诗文成了书家笔下一个基本方向。书法的观赏性日益增强，实用性书写之意义逐渐减弱，因而大大提升了书法的文化品味和格调。

        书家之所以喜欢书写诗词、楹联、警句，则是因为诗词结构严谨，声韵有致，道理深奥，意境玄妙，宜于吟咏，容易背诵，一首之内（尤其是律诗和词）重复的字很少，类同的字不多，书写时宜于布白。而且，优美的诗句还能激发出书家的创作激情和灵感，喜、怒、哀、乐一寓于书，使书法作品的艺术效果得以强化和提升，使之更具有了艺术感染力，更能引起观赏者共鸣。人们不仅观其书，而且赏其文，获得一种双重艺术享受。

       如果所书的内容不连贯，不能背诵，甚至不能识读，或者所书内容颓废、平淡或者恶俗，必定会影响书家的发挥和观赏者情绪。诗词短小精粹，篇幅不长，字数不多。明末清初大书家王铎有道："好书数行足矣"。就是说，好书法不在于长篇挥洒，有数行则能摄人心魄，吸引观赏者。因此，大多书法家都喜欢选择优美的诗词、联语作为书写的内容，其奥秘即在于此。

       书家为什么喜欢书写自己相对熟悉的内容呢？这是由于书写的文字内容相对熟悉，在书写过程中书家对文字本身的把握没有障碍，可以更专注于写法，无疑这是最理想之状态。只有对书写内容了然于心，才能保证书写过程自然流畅。如果书写不熟悉的内容，只能边看边写（尤如驾车行驶在陌生的道路上需要边停边问一样）不仅气脉不连贯，难免丢字、落字，错字，别字，不但令人遗憾，更令人沮丧。

      就书法家而言，书法的形式、手法、技能很重要。诗文不是书法创作的唯一题材，也不是书法艺术的主要内容，单凭优美的文辞不能使书法成为艺术，使书法成为艺术的只能是具有艺术性的、具有审美效果的墨迹。同样一段文辞，有的书法家可以使之成为书法艺术，有的则不能。"书法艺术的形式是独立的，书法的意味不承担‘阐述解释’文稿的任务"（沈鹏语）。沈先生的这一观念，为书法作为独立艺术而非文字（诗、文）的附庸，为书法家集中精力进行书法本体的艺术探索提供了理论根据。而启功先生则认为："书法不能脱离文辞而独立存在，书法本是文辞

以至诗文的载体"。沈鹏、启功都是当代的大书法家，又都是诗人、学者。他们言之有理，我们不能把他们对立起来，要使书法更加富有艺术感染力，必须使书写内容与表现形式完美结合，否则，艺术情趣势会大大削弱。

      书法并非必须书己之诗。书法乃强调书写性之艺术，十分注重自身笔墨精神。简言之，就是如何要把字写好，并不一定要求自已创作诗文。格律诗词与书法是两回事，有时写格律诗词比书法更难。如果我们肤浅地认为只要用4句28个字就完成了一首七绝的创作，没有意境，缺乏思想，平仄不对，音韵不准，看不出启承转合，全是标语口号，要么粗俗不堪，要么平淡如水，没有让人回味的东西，徒有诗的形骸而已。时至今日，古典诗歌环境氛围早已改变（古体诗乃农耕社会的产物，尤为适合描写山水田园风光和悠然自得之心境与情怀）。明代董其昌并不常写自己的诗，而是其他文字内容，并无损其书法大家之地位。笔者认为，以格律形式撰写诗词无可非议，我们的情绪感受同样借以抒发和表达。历史上的书法经典墨迹所书写的内容除诗词以外，也借序跋、尺牍等多种形式加以表现。

      不少人认为，当代书家有的缺乏文学创作患"文化贫血病"者不在少数。书法作品内容单调，内涵苍白。除唐诗宋词这些老祖宗的名言绝句外就无内容可书。一些展览，包括国展的获奖作品亦如此。其实，笔者自小喜欢书法，也是长辈的要求。然而，乐此不疲地写了几十年，也没有形成自己期望之风格，也没法界定自己最终之状态。实在话，学做一个书法家已经不容易了，再要欲去成为诗人，于自己而言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梦。而今，我已过古稀之年，精力和时间已不允许，除了书写"古人诗一首"外我还能写什么呢？但是，反反复复总是写那些"朝辞白帝彩云间"，或者"大江东去"，或者"天道酬勤"等这些流行文辞而感受到审美疲劳的它时，也势必会使别人对作为这些诗篇载体之书法作品产生或多或小之失望，难免自己也承受着"腹中空空"、"没有文化"的羞愧。书前贤诗文令人感觉简单，写自作诗文又觉得肤浅，真乃两难！好在个人书法尚未脱离传统经典之窠臼，笔迹尚能为人认可和接受。除了应朋友之嘱怒写一些诗词外，还能为单位书写企业精神，给学校书写校训，到社区去为群众写春联，为别人题写书名、刊名、店名，给重庆歌乐山国家森林公园摩崖石刻和南山黄葛古道书碑刻字。这总算是在自已书法实践中，多多少少溶入了一点点现代气息和时代精神吧！

      李敢，1943年10月出生于重庆一书香世家。祖父系私塾老师，喜字画，习中医。父亲为银行职员，爱好古典文学，写得一手好字。李敢与孪生兄长李果一道幼承庭训，耳濡目染，泼墨挥毫，笔耕不辍，数十年如一日，形成了令人瞩目之艺术风格。李敢曾当兵25年，后在重庆钢铁公司武装部任职。退休后仍兼职老年大学书法教师。多年的军旅生活和管理工作实践，使之书法作品颇具碑之风骨、帖之神韵。帖字质地厚重而意态舒展，字形开张大气，敦厚饱满，上下空阔，四旁流通，点画质地厚重而意态舒展，线条张力较大，然重而不滞，轻而不浮，隽永空灵，体现出一种力感。诚如其欣赏与践行之两句话:“有安排而安排无迹，守法度而法度不拘”。作品曾获香港中国书法远东交易所举办之远东地区2008年度美术作品评选活动二等奖并在日中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0周年之际，入选日本众议院宪政纪念馆举办之纪念展，后获日本国际艺术家协会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