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志

9，【短寿的背后】

在历史上看民生苦乐最直接的衡量指标就是人口数量与国民的寿命长短。就好比钓鱼，水里的鱼有没有咬钩，只须看浮在水面的浮标即可，无须钻到水下去看看鱼是否上钩。人口与国民之寿命就成了历史上检验一个王朝或帝国是否国泰民安的重要标志。

先说一下古代百姓的寿命，比如两汉，史学界的给出的平均寿命是20~22岁。为此笔者又将西汉15位帝王和东汉14位帝王的年龄作了一个平均计算。西汉皇帝的平均寿命是37岁。东汉是26岁。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一些皇帝是死于非命。这就和民间百姓的平均寿命相差不大，由此证明史界的结论有科学性。

人口寿命，汉代如此，之前的秦代丶先秦的东周丶西周也是如此，后面一直到元、明、清也大致如此。因为几千年里科技水平丶生产力、政体是没有变化的，人民遭受的苦难也是一样的。了解了汉代也无须去了解其它朝代。

杜甫有一首诗《赠卫八处士》能从侧面反映出古人的寿命普遍英年早逝。

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乎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

“访旧半为鬼，惊乎热中肠”这一句是说我曾访遍昔日旧友，可一半都不在人世了。内心激荡，不得不连声哀叹。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这四句是说：没想到二十年后我再次造访老友。当年一别，你还年轻没有结婚，如今儿女都已长成人。

我查了一下，唐朝时候男子的法定结婚年龄在20岁，女子在15岁。但在当时很多女孩子年龄比这更小就结婚了。如唐朝长孙皇后13岁就嫁给了李世民。杜甫的这位友人卫八处士当年一别就算19岁，二十年后也才39岁（只是估计，不一定正确）。杜甫在写这首诗时年龄47岁。能与杜甫成为好友的通常年龄也相差不大。也就是朋友圈里一半人不到50岁就去世了。

汉代百姓平均寿命为二十几岁。到唐代时，百姓的平均寿命为45，杜甫的诗基本能佐证这一点。清朝人的寿命男人为45岁，女人为50岁。

造成百姓短寿的原因，我归纳起来有几点：

人口短寿之一是→→  过劳。

一个人平均要耕种三四十亩土地（今天面积），要耕田，要播种丶要施肥、要除草、要抗旱、要抢收、要晒粮丶要脱粒丶还要打猎、纺棉织布…在条件极其原始的古代社会，要完成这么沉重的劳动，基本上平时没有什么休息时间。东晋诗人陶渊明在《归园田居》中写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光是去给豆田锄杂草，早上天刚亮出工，晚上皓月当空了才扛着锄头回家，古代可没有除草剂，再多的杂草也只能一锄一镰的去清理。在抢种抢收的季节那更是争分夺秒。甚至很多人每年就因过劳或中暑死在劳碌中。

如果农家的耕牛被土匪抢走了或被小偷偷走了，那百姓就只能以人当牛来拉犁了。在明代吴承恩的《西游记》“三打白骨精”一节里不是有农夫老汉耕田，妻女二人在前拉犁的场景吗。这说明这个现象在当时社会是普遍存在的。

长年累月超负荷的劳动，积劳成疾，人岂能长寿！还有沉重的租税，造成了产粮人反倒没粮吃，大量因饥饿，营养不良而死。见《观刈麦》一文。

还有服劳役。

如修长城、运河丶宫殿、皇陵…比如隋朝修运河，有资料说在高强度的劳动下累死、折磨死民工多达18.2万户和150万人，也有的说是死了250万人，确切数字已无法考证；再如 明代修长城也死了上百万人，其中不乏工伤事故死，累死、杀死、折磨死。

如魏晋时期的诗人陈琳写过一首诗《饮马长城窟行》。诗人向后世展现了一幅古代修长城时的悲惨画卷。全诗的翻译如下：

放马饮水长城窟，泉水寒冷容易冻伤马骨。找到修长城的官吏对他说：千万别再留滞太原的劳役卒！官家的工程有期限。快打夯土齐声喊，役卒们说：男儿自当格斗死，怎能抑郁造长城！  长城绵延三千里，边城有无数服役的青壮年，家乡则有无数的妇女守寡。役夫们给家中妻子捎回书信说：快点重新嫁人不要等我了，嫁后好好伺候新的公婆，也随时不要忘了我这个旧男人。妻子看后到边地，质问丈夫如今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太原的役卒说：身陷祸难回不去，为什么还要留住人家女儿不放呢！并告诫妻子，生下男孩千万不要养，生下女儿用肉来喂养。你难道没看见长城脚下死人的骸骨重重叠叠！妻子回信说：嫁你就该随着你，想来不够牵记你，明明知道边地艰苦，我怎能长久活着求自保！

人口短寿之二，→→  是天灾。

确切地说，中国在1950年以后才开始有农药的，化肥则是60年代的事。在此之前的民国直到先秦几千年的时间，中国农民是没有能力抵御农业病虫害的。一旦遇到大面积的蝗虫侵袭，及细菌性灾害，农民辛苦一年就意味着绝收。

柴油机、电动机在中国农村大量使用也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在此之前的几千年里，一旦出现干旱，中国农民是没有任何抗旱能力的。一旦绝收又是一场骇人听闻的人相食惨剧。

还有就是洪涝，历史上历朝历代都在征发民众治理河工，闻名中外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就是最典型的代表作，秦代工程至今仍造福四川百姓。但像都江堰这样的千古工程并不多，很多治水工程都是重复性工程。比如清朝历史上光黄河决堤就达67次，还不说别的地方，官方有记录的洪涝灾害就达1029次/处。造成的百姓死亡和财产损失不计其数。清朝只是华夏史上一个普通的时代。

人口短寿之三，→→  疫病。

青霉素是20世纪40年代英国人弗朗明发现的，在中国开始大量生产则是50年代的事。天花疫苗是1976年英国人詹纳发明的，1980年人类才宣告彻底征服可怕的天花病毒。在这些人类的医药科技产品未诞生前，百姓是很难抵抗一波又一波的瘟疫和疾病的。

中国的中医举世闻名，自古创造了无数治病救人的奇迹。但神医又有几人！绝大多数是勉强能对付小伤小病的庸医。更何况很多穷苦百姓根本就请不起医生。

在几千年的封建时代，就是帝王家里，孩子夭折率也很高，例如清朝道光帝共生了9个儿子10个女儿，但早夭的就有7个。道光的爷爷乾隆共27个儿女，其中男儿17个，只有10个活到成年，10个女儿只有5个活到成年嫁人。帝王之家金枝玉叶，有专人侍候有本事较好的太医专门为帝王家服务，如果是普通百姓家这夭折率就更大了，因为医疗和营养得不到保障。

清朝的伟大君王康熙帝就是因为年少得过天花幸运未死而当上皇帝的，但康熙帝的兄弟们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旦染病八九不离十的会死掉。康熙的父亲顺治帝也是死于天花。帝王之家尚且对很多病束手无策，那平民百姓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传染病也是造成古代人口大量早死的重要原因，在柳宗元的《捕蛇者说》一文中已有记述。据《中国疫病史鉴》中记载，从西汉到清末的大型瘟疫进行了不完全的统计得出的已知的大小瘟疫次数为321次。每一次瘟疫都是无数生命的消失。例如发生在1910年的东北鼠疫，持续了6个月，席卷了半个中国，造成了6万多人的死亡。这只是其中一次。

例如清朝乾隆年间著名诗人师道南目睹了当时云南赵州（今云南凤仪县）一带鼠疫横行，死了很多人，写了一首诗《死鼠行》，全文如下：

“东死鼠，西死鼠。
人见死鼠如见死虎。
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
昼死人，莫问数。
日色惨淡愁云护。
三人行，未十步。
忽死两人横截路。
夜死人，不敢哭。
疫鬼吐气灯摇绿。
须臾风起灯忽无，
人鬼尸棺暗同屋。
鸟啼不断，
犬泣时闻。
人含鬼色，
鬼夺人神。
白日逢人多是鬼，
黄昏遇鬼反疑人。
人死满地人烟倒，
人骨渐被风吹老。
田禾无人收，
官租向谁讨？
我欲骑天龙，上天府。
呼天公，乞天母。
洒天浆，散天乳。
酥透九原千丈土。
地下人人都活归，

黄泉化作回春雨。”

人口短寿之四，→→ 非命。

在古代社会尤其是农村，常常森林茂盛，那时猛兽毒蛇也很多。虎豹伤人的事也是层出不穷的。就是在解放前我家乡也有野豹食人的事发生。鲁迅在《祝福》中有祥林嫂儿子被狼吃掉的记述。还有就是匪盗杀人，民与民之间的仇杀…都是造成古人死于非命的重要原因。

但是，造成平民死于非命最大的原因还是战争带来的直接屠杀和间接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