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世心隐
——读元曲杂感
文/牟福明
人称：曲则庄谐并陈，包涵恢广。元曲作品颇为广泛，而写闲适隐居、怀才不遇、愤世嫉俗等方面的内容甚多。
这些文人，初始怀有济世为民之壮志。无论身居高位还是穷困潦倒，一片赤子之心，关爱百姓，心系天下，此为大隐真隐。有对历史兴衰深思，对百姓困顿痛惜，发出浩然长叹(《卖花声.怀古》）：“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有深为百姓着想，勤政爱民，其诚至深的感喟(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面对怀才不遇的境遇，愤慨妒贤嫉能的无奈。于是，错语直白，以情意胜，快人快语，豪士气派跃然纸上(严忠济《天净沙》）：“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权。”既有困惑也有期盼（《金子经》)：“登楼意，恨无天上梯。”只好浪迹天涯，伤春叹老，忧思哀愁（乔吉《凭栏人.金陵道中》）：“与人添鬓华。”但无惧无畏，告诫当官者有钱者痞子流氓，切忌欺人太甚，不要逼人过急（《拨不断》）：“赶人休赶上。”对遏制人才不满，扼腕长叹(马谦斋《寨儿令》）：“今日个平地起风波。”感慨人生不易处事难，宦海浮沉的迷茫(姚燧《阳春曲》)：“人海阔，无日不风波。”可惜春景撩人，惆怅知音难觅，也是兼具伤心国事的情怀(无名氏《沉醉东风》)：“少几个知音在此。” 可叹世道混乱，难辨是非曲直，屡屡碰壁，甚至遭遇冤屈，于是深感世态炎凉与人情冷暖，看透红尘从而厌世避世，长叹与其争不如不争，随遇而安，甘当愚人，徜徉山林泉水之间寻求欢乐。“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关汉卿《四块玉.闲适》)此乃何等“闲快活”矣！故会淡泊名利，“争甚么半张名利纸！”！(《清江引》)。劝世人忘却忧愁，常含笑口，“劝君闻早冠宜挂”。名利管啥，当官管啥，有钱管啥，最终黄粱一梦，乃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不如早日归隐，“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白朴《双调.庆东原》)
于是饮酒长啸，意不在酒，情感哀痛，充满醉语，多为醒言、忘忧，以求内心之平和，皆明心迹。“长醒后方何碍，不醒时有甚思”。(白朴《寄生草.饮》)“醉和醒争甚？”(《拨不断》）发发牢骚，不满现实，又无力改变现状的愤懑宣泄。薛昂夫（《水仙子.集句》）：“便醉倒何如！”看透世事。(《金字经.乐闲》):“百年浑似醉，满怀都是春。”逃避是非，求得安闲为乐事。(无名氏《喜春来》)：“图甚的，樽有酒且开怀。”一醉方休，看透世事，舒展欢娱自得。
不求富贵，不求功名，吟诗逍遥，淡远恬静，桃源佳境，舒适自然。对从早到晚为功名富贵劳碌奔波世风的鄙弃和叹息（无名氏《折桂令》）：“不识时人，枉只为人。”可叹芸芸众生，沉迷酒色财利，都是不识时务的人，枉自为人，那些世俗者岂能知晓？
以大自然的永恒对比人生的短暂，令人深思(陈草庵《山坡羊》)：“山，依旧好；人，憔悴了。”感叹为虚名致使归隐太难，实则心若真隐必会归隐：“时自嘲，虚名无处逃。”(《拨不断》)：“一场恶梦！”黄粱一梦，虚幻一场。(无名氏《山坡羊》）：“贤，也任你；愚，也任你。”讽刺了不以归隐为然所谓追求名利场的“世杰”们。功名利禄一场空，看透世事，莫如田园隐居。（薛昂夫《山坡羊》）：“心待足时名便足。高，高处苦；低，低处苦。”此曲倾诉沉浮宦海的苦闷与自省。劝人珍惜生命与当今，不必为功名利禄劳累自伤。尤其针对现实，颇具讽刺意味。
真隐就该真隐，跳出红尘外，一心拥抱大自然。由此否定苦求功名，感叹读书无用，抒发怀才不遇的幽怨，仕途受阻的不幸命运。于是志同道合，纵情山水，抛弃功名利禄，世外桃源，如似神仙，逍遥自在：(张可久《水仙子.次韵》)“名不上琼林殿，梦不到金谷园，海上神仙。”以野花饮酒的乡居生活为满足，能求一饱即罢休，其乐无穷(《四块玉》）：“烦恼如何到心头。”从而彻底滋生弃绝尘世的大彻大悟：“是两个不识字渔樵士大夫，他两个笑加加的谈今论古。”(胡祗遹《沉醉东风》) 实则心隐为上。有想求仕途的，有想真隐的如白朴，有看透世事的。最佩服的是张养浩，为官为人为文，皆乃第一流人物。真隐在于心隐，无论权势诱惑、无论美女诱惑、无论钱财诱惑，皆大笑而去，“沧海一声笑”也。有德有才未能得以重用，悲哀至极。于是山林隐逸，纵游山水之间，或者弹琴复长啸，或者吟诗作赋，或者借古圣贤直抒胸臆，或者借酒浇愁却愁更愁，皆有怀才不遇皆有仰天长啸皆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之感叹，盼明主与伯乐从天而降，苦笑不得难以容身于世，可叹理想丰满而现实骨感。寻觅知己，对天长叹，终究黄粱一梦。
其实，这些多是满怀豪情志士，皆想为国尽忠尽力，然不得志，遭遇小人，被逼隐居，无奈写首小曲抒发情感，若遇明主得以任用，必会成就一番事业。国有栋梁而不用，既是个人之悲哀，更是国之悲哀。任人唯亲，以权用权，以钱至上，以色为用，必会伤国士之心，必会灭亡。以此为鉴，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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