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寄春——古人的浪漫“快递”
荣玉奇
随着网络的普及,现在快递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中的寻常事。如果说一千多年前的南北朝时代,古人也有快递,你大概不会相信。然而,历史上确实有一件类似“快递”的传奇故事,留下了美丽的传说。这大概是古人颇为浪漫的一次“快递”。
话说南北朝时期的刘宋年间,北方边塞的春寒还未散尽,草木将兴未兴。在边塞任职的范晔却忽然收到一封来自江南的春意盎然的信件。之所以说“春意盎然”,是因为这封信的信袋中,居然裹着一枝梅花。而信笺上,还附了一首五言小诗,是老朋友陆凯的字迹:“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就是流传甚广的陆凯《赠范晔诗》。这则故事,出自《太平御览》里的《荆州记》。
这次偶发事件,看似普通,却留下千古美传。从那时起,江南之人向江北之人寄送梅花,就成了一种风雅。而且梅花的形象,便与传信、信使乃至驿站联系起来,如“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即借此诗意。古诗里的“梅信”亦可代指书信,“梅驿”常常泛指驿站,所在地名里未必有“梅”字。王实甫《西厢记》中有“驿长不遇梅花使”之句,“梅花使”成了对送信驿使的雅称。“一枝春”也因此被后世用作“咏梅”,取此意衍生出的词牌名“一剪梅”,更被后人吟诵铭记。
从此以后,“折梅相寄”也经常出现在诗歌中,并且相思的对象有所扩展,不仅仅限于朋友,恋人也经常是寄梅的对象。随后不久的南朝民歌《西洲曲》中有这样的句子:“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以女子口吻诉说相思,简洁明了,言有尽而意无穷。
隋唐之后,由“一枝梅”衍生的诗歌尤为普遍。初唐诗人宋之问在《度大庾岭》中有“魂随南翥鸟,泪尽北枝花”的诗句,诗中的“北枝花”,即指大庾岭北的梅花,以梅花象征思念;李白在《送友人游梅湖》中有:“送君游梅湖,应见梅花发。有使寄我来,无令红芳歇”的句子,可以看出是化用了陆凯的诗句,表达了与友人之间的离别思念之情;李商隐在《十一月中旬至扶风界见梅花》中却说:“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这里赠远的前提是折梅,所谓折梅赠远,但是他手中的梅花却不知寄往何处,思念中带着迷惘。
到了宋代“折梅赠春”更加受到文人雅士的追捧,寄梅附诗,甚至成为当时一些文人佳士的普遍做法。比如吕本中的《谢曾台州送梅》诗:“故人怜我太寂寞,一枝梅送两篇诗”。当然,更多的寄梅是比较抽象化的,有秦观的《踏莎行》:“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秦观用寄梅和鱼信双重表现思念的事物承载了浓重的愁恨;范成大《梦玉人引》中:“故人若望江南,且折梅花相忆。”“江南”与“折梅”连用,和原来陆凯的诗类似。而黄庭坚的《刘邦直送早梅水仙花》:“欲问江南近消息,喜君贻我一枝春。”则直接将梅花与春色、江南、讯息等意象关联起来,别开生面。
一枝梅花代表的不仅是牵挂、惦念,更是千春词,是相见欢,是闪动的希冀与明日的期盼。唐宋以后的诗人,依然沿用着“折梅寄情”的元素。如元代诗人马祖常《寄王师鲁》:“忽逢驿使天边去,欲折梅花恨未开。”元代诗僧释明本,有一首《宫梅》诗,乃唱和友人冯子振同题之作:“长门月冷漏迟迟,正是香愁粉怨时。折得一枝无寄处,翻思红叶好题诗。”诗中为体现深宫女子的幽怨之情,连用了“折梅赠远”和“红叶题诗”两个典故,倒也别有一番风趣。明代诗人倪谦《题海棠莲桂梅花四仙子》中有“一别江南几度春,折梅谁寄陇头人”的句子,仍然继承了陆凯的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