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是有记忆的
周虎子
饮食习惯从小养就,舌尖味蕾烙上了记忆,伴随着一生。我在陕西关中农村长大,虽十六岁出了乡关,可至今口味还迷恋着家乡的吃食,喜欢咬锅盔夹青辣子,喜欢那浇汤面的醋酸,虽不排斥鱼鳖海怪和西洋大餐,但久不咥面则心里发慌,难受,空落,总觉没吃饱。饮食是有记忆的,难怪。
习惯从小养成,对人的影响深远。吃饭是一项长期细琐的实务,不可小视。习惯食面的陕人去南方,偶而食些鱼虾海鲜可以,久之则水土不服,总感肚子饿。便很想早点返秦吃碗陕食,想着便是两腮酸水满口下咽。
饮食习惯在其形成的地域己发展成一种文化。陕人食牛羊肉泡馍,讲究掰馍成玉米粒大小,谈笑寒喧中不觉费时细琐,觉着是种慢生活的享受。更别提料理中的讲究,更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要求。有人声明汤宽,有人要求多煮,有人称明油少许等。配餐的辣酱糖蒜也考究。如同秦地的秦腔戏,戏迷们虽看过多次也熟知戏路唱词音调,可再看戏便有了对比和要求,细品有无创新和新韵。地方饮食成为文化是渗入了心和胃的,不仅仅是吃食,是符号图腾,有着丰富的历史和原因,是家乡的烟火气息和风韵。乾州很早就流行赠送羊肉牌子当礼物,外甥给老舅送,女婿给老丈人送。羊肉牌子是有价的提货卷,是体面友好的标志物。村口常有人显摆那羊肉牌子,无形中表达着自己的造化。羊肉牌子己成为当地人情往来的中介媒体,不仅是碗美食,己承载了太多的人情世故。
一块白布最初浸染的颜色,虽经岁月风雨却洗不掉的,顶多有些褪色。进城几十年了,我虽也接受别的吃食,因地制宜或与时俱进,但难改食面的习惯,这主调变不了。虽也能品味各地的饭菜,喜新不厌旧还恋旧,这还是因为从小是食面的胃,己经先入为主成了主调,胃蕾印注上记忆了。
年纪大了,常惦记着那搅团,乾州锅盔,过年走亲戚的大白圆馍,凉拌瘦肉,麦饭,酱辣子,酸汤面等。老乡聚会必上乾州饭菜,好似回到了故乡,自然这乡情友情更浓了,再加上熟悉的家乡话,更感色味香的和谐与美好。
各地有各地的吃食,一方水土一方人,人都是带着饮食记忆的,并非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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