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志

2，【天下多少“卖炭翁”】

我之所以喜欢白居易，因为他是古代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没有他的诗，我今天要了解古代劳动人民的艰苦生活将缺少两篇最重要的参考资料。白居易还有一首表现劳苦大众艰苦生活的著名诗是《卖炭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白居易的诗既有语言和韵律之美又能妇孺皆知，是不需要翻译的。第一句描写职业，二三句是形象描写；卖炭的目的仅仅为苟求一口饭吃，身上有衣可穿。冰天雪地，可老翁身上还衣服单薄，他尽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仍希望这天还能更冷些，因为越冷炭越好卖。

一夜降雪使大地积雪一尺厚，黎明老翁赶着牛车在雪地行走。已日上三竿了，牛也困倦，人已饥肠辘辘。只好将牛车停在市场南门外的泥水中歇歇。这时见两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人骑马走来，黄色的外袍内穿雪白的衣衫，一看就不是十指沾泥的穷苦人。手里拿着文书开腔就是奉命来采购生活物资。要老汉将牛车向北赶到宫里去。一车炭千余斤，无奈听从宫中使者的驱从，心中有万般不舍。老翁得到的报酬就是半匹红绡一丈绫。宫使将此物缠在牛角间，就抵消了这车炭的价值。

诗人为后世读者留下了一个千古疑问。“半匹红绡一丈绫”这是老翁想要的东西吗？或是这点布料已超出了炭的价值？老翁拿着这点东西能变现购买他最想要的东西吗？…劳动人民的渺小和无奈全在这一句当中。

诗人在写一个卖炭翁，其实卖炭翁岂只一人，而是千千万万个人。古代文学最大的遗憾是对贫贱的记叙是片面化的，除了文章留给后人的悬念，更多的是文章后面的悬念，卖炭翁家有多远？居于何处？家庭怎样？三餐饮食又怎样？每天多早起来，干些什么，中午到晚上又干些什么？一年四季分别在做什么？社会上像卖炭翁这样的人有多少？……《卖炭翁》一文留给后人的有太多太多疑问。当代人有这么多的疑问，这也是当时文化人的耻辱，没有足够的观念和兴趣来记录贫苦人民的生活。

为了探求古代劳动人民的艰辛，我继续在古文中仔细寻找答案…

3，【饱死与饿死】

白居易还有一首诗叫《轻肥》，全文如下：

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
借问何为者，人称是内臣。
朱绂皆大夫，紫绶或将军。
夸赴军中宴，走马去如云。
尊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
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
食饱心自若，洒酣气益振。

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这首诗同样是一首自带翻译的批判诗，全诗大意如下：

骄纵飞扬的意气充满整条道路，阳光直照骏马路过的黄尘。向路人寻问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路人说都是宦官，皇帝的内臣。他们佩戴着表示大夫身份的红色丝带，和象征将军身份的紫色丝带。夸耀着地位，即将走马到军队里赴宴，数量众多，场面盛大。酒杯里盛满了美酒佳酿，桌盘上罗列的是各处的山珍海味。有洞庭湖产的橘子，高级厨师精工细切的鱼肉味美鲜嫩。他们在酒足饭饱之后仍旧坦然自得，酒醉之后神气益发骄横。然而，这一年江南大旱，衢州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痛场景。

全诗的百分之九十虽是在写达官显贵的醉生梦死，骄奢淫逸，这最后的两句是多么强烈鲜明的对比！这两句也是全诗的故事背景。江南大旱，饿殍遍野，出现了人吃人的事。正可用同为唐代大诗人杜甫的感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