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头条]品赏贵州著名作家吴勇老师的长篇历史小说《国之宝桢》(第六十二辑)「飘舞的剑」(5344辑)

六
丁宝桢和文彬等属员坐着小船,从决口的西端去到东端,船至中流,见两端都是热火朝天的运土和筑堤,丁宝桢问:“两边的人是不是一样多?”
文彬:“西端一万二千人,东端八千人。”
丁宝桢:“为什么不一样多?”
文彬:“西端运土难度大,所以人要多一些。”
丁宝桢:“整整一条黄河水,要用泥土把他全部堵复,谈何容易啊!”
文彬:“就是,虽然作出了最后合龙的计划,但是,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有底。因为越是到了后来,那水流会越大,这些泥土啦沙袋啦全部都要被冲走的呀!”
丁宝桢:“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不过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也是逼出来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丁宝桢在船舷边用双手捧起浑浊的黄河水:“啊,这里头起码有一半是泥沙!难怪人们在形容根本办不到的事情的时候说‘除非黄河水变清’啊!”
文彬:“我也在想,老天为什么要生出这么一条黄河,给天下的老百姓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丁宝桢:“天道如此,我们也只有勉力为之了。文彬兄,我有时候脾气暴燥,多有得罪,你不会怨我吧?”
文彬:“文彬得在抚台大人身边见习为官之道,也是一段难得的机会了。”
丁宝桢:“你与乔松年不同。他是昏庸享乐之官,把着茅厕不拉屎。所以此次朝廷将他撤掉,也是咎由自取。而今换了你来当这个河督,你可要引以为戒,不得走他的老路啊!”
文彬:“深谢抚台大人提醒。”
丁宝桢:“按照计划,应该在什么时候合龙?”
文彬:“按照计划,当在二月初一合龙,就看这天气会不会更冷了。”
丁宝桢:“既然已经有了要求,那就按照要求办。不过万一到时候太难了拖延一点时间也不要紧。”
文彬:“尽力而为吧。”
这时候,一条小船划过来,站在船头上的人是丁体常。
丁体常隔着老远就高声喊:“父亲,我正要去找你呢!”
说话间,两船已经靠在一起了。

丁体常:“父亲,我抓住了个造谣惑众的小人,就是我船仓里的这个家伙。这家伙到处乱讲,说父亲从乔松年的手中把治河的工程抢过来,就是为了从中贪污捞钱!”
丁宝桢最见不得人家污蔑自己了!他太想拔出腰中宝剑将那人杀了。忍了又忍,总算忍住了,乃问道:“你是谁?”
那人白了丁宝桢一眼,没有回答,依然倦缩成了一团。
丁宝桢:“你不说是谁也不要紧,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要无端造谣?你知不知道,按大清律法,随意污蔑大臣是要杀头的。只要有三人以上证明,你就罪不容诛了。”
那人依然没有回答,但是全身已经瑟瑟发抖起来。
丁宝桢:“宽解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本大臣为你网开一面。而要本大臣为你网开一面,就必须你坦白告诉我:你是谁?是谁要你去造谣的?叫你造谣的人给你什么好处?”
那人终于全面崩溃了,流着泪道:“我叫路天喜,叫我说抚台大人坏话的是刘管家,他叫我在民工中说抚台大人三天的坏话,就给我二两银子。谁知道才说一天不到,就给抓住了。”
丁宝桢:“那刘管家是谁?”
路天喜:“是我们家乡的一个人,听说是在乔府当管家。”
丁宝桢:“乔府?乔松年!是河道衙门那个乔府吗?”
路天喜:“是,就是河道衙门那个乔府。”
丁宝桢:“河道衙门已经换了主子了你知不知道?乔松年被撤了职,现在的河督是文彬文大人。”
路天喜:“可是刘管家对我说,三天之内钦差大臣就要来调查抚台大人的案子了。”
丁宝桢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我丁宝桢有什么案子可调查的呢?让他来让他来,说破了的鬼才不怕人呢!”
丁体常:“父亲,无中生有的谎言朝廷也会相信,真是令人寒心!”
丁宝桢:“不要这么讲,这就是朝廷公正之处。若是一听奏报不问青红皂白就随意处置,那就不好了,而钦差大臣来,自然会秉公而断的。可是,钦差大臣真的会来吗?”
路天喜:“听刘管家说的那话,钦差大臣在这一、两天内就来。”
丁宝桢:“来吧,身直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
正在这个时候,又一只小船开了过来,船上是一个官差,隔老远就喊:“抚台大人,钦差大臣到了!叫抚台大人快去!”
丁宝桢坦然地:“啊,还真的来了。那么,就将这个路天喜给我带走,随时可作证人。”
丁体常:“对头。如果父亲有什么需要孩儿办的事就请随时吩咐。”
丁宝桢:“没有什么事,你将那边的工程管理好就是了。”
丁体常:“父亲放心。”
丁宝桢:“好,见钦差去!”
丁宝桢乘坐的小船转身回程了,不停地溅起了水花。

钦差大臣萨里已经来到了工地上。这是个年轻的京官,见丁宝桢来了,先拱手道:“丁大人辛苦了!”
丁宝桢:“钦差大人不远数百里来到黄河,才真是辛苦呢!但不知大人此次到来是要降罪于丁某呢,还是另有旨意?”
钦差大臣萨里:“此次皇太后、皇上派我来到山东,实因有人上奏说丁大人并吞治河公款,皇太后、皇上虽然不甚相信,然时下广开言路,凡有本奏都必须查清,故派我来,自然要秉公而断。丁大人若是一时糊涂,或是被下人钻了空子,就据实而告,本差看在大人往日有功社稷黎民的份上尽力宽解,若是大人执迷不悟,国法无情,到时候本差亦是爱莫能助了。”
丁宝桢:“谢上差关心。不过丁某自幼读圣贤之书,一心为国为民,决无丝毫损公利私之举。治河大小账目都有一套完备的监察制度,丁某只管大的安排,从不染指分文钱财。上差可细查帐本就清楚了。”
萨里:“本差此来,自然是要查清楚一切的,不过是先给丁大人提个醒。你手下一个名叫陈昌举的,克扣了民工工钱八百余两,已被逮捕入狱,有本奏是你指使,是你纳入私囊。此事真否?”

丁宝桢不由勃然大怒:“尔妈是哪个如此混淆黑白啊!陈昌举克扣民工工钱确有此事,正是下官得到反映后亲自查实才逮捕的。若是丁某有染,何必查他出来呢?”
萨里:“丁大人此话有理。不过我还真要查验后方才全信。”
丁宝桢:“上差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查验?”
萨里:“下午吧。”
丁宝桢:“那么,现在是我叫人服侍上差到大帐内休息呢,还是同我巡看一下?”
萨里:“自然是同丁大人巡看一遍了。”
丁宝桢:“好吧,上差请!”
萨里:“丁大人请!”
丁宝桢、文彬陪钦差大臣来到了黄河决口处。
在一场大雪后白茫茫的堤岸映衬下,黄河水显得越更浑浊。由于快要合龙了,那水流更快,不断地冲刷着新垒填上来的堤土。冲着,冲着,一下子又冲垮了半壁新土。正在运送泥土的民工们几乎同时惊叫:“哎呀!”全都停了下来。
文彬对钦差大臣萨里:“上差大人,你可见到这堵复黄河决口之难了吧?”
萨里:“是呀,这么大的水流,有多少泥土填下去都是要被冲走的呀。”
文彬:“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你看——”
随着文彬手指处,合龙前沿的民工们往大竹筐里和草席袋里装土,一筐筐一袋袋地顺着堤坡推进急流。虽然看不见有没有冲走,但分明是预先安排过了的,人们毫不停歇地干着,数九寒天也挥汗如雨。
近处一个装土的妇女到临时茅厕小解去了,丁宝桢上前接过铁楸铲土,牵草席袋的民工笑道:“抚台大人,你也干得来呀!”
丁宝桢:“我也有两只手,为什么干不来呢?牵好!对了,再来一袋……”

小解的妇女回来了,忙从丁宝桢的手中抢过铁楸:“啊,抚台大人,咋会负累你了啊!”
萨里:“丁大人,你可是与民同累啊。”
丁宝桢:“比起他们成天累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我们拿着国家的俸禄,过着累不着的日子,不干好事我们心中有愧啊!”
文彬:“上差大人,凭你的感觉,我们抚台大人象不象贪官?”
萨里:“当然不象,可是……”
丁宝桢:“已经知道是谁诬陷于我了。将证人押来见钦差大人!”
受指使造谣惑众的路天喜被带了上来。
丁宝桢:“路天喜!你据实向钦差大臣说出乔松年的管家指使你如何说话,可减你罪!”
路天喜:“钦差大人,小的是青州人氏,与乔松年老爷的管家刘义全是同乡。是他给了小的二两银子,要小的讲抚台大人从乔松年的手中把治河的工程抢过来,就是为了从中贪污捞钱!”

萨里:“你说的可是实话?”
路天喜:“小的句句是实。小的此时良心发现,才知道不该贪那二两银子讲抚台大人的坏话。”
萨里:“你敢与那刘管家对质么?”
路天喜:“敢得很!”
萨里:“好。丁大人,他这也是一面之词,还需查帐验证之后才可结论。”
丁宝桢:“宝桢随时听从上差吩咐。来人,将这个路天喜带过一边去,好生看管,不可饿着了。”
从人将路天喜带走了。
萨里:“丁大人,我想今夜查帐,明天与乔松年的刘管家对质,后天就可以结案回程了。”
丁宝桢:“那倒不必太着忙。上差来一趟不容易,结案后就四处走走看看也好呀。”
萨里:“丁大人说得是。我还真没有来过山东,很想见识见识济南的七十二泉呢!”
丁宝桢:“到时候我陪上差游就是了。”
萨里:“哈哈哈!好好好!”

图片提供:青年作家周舒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