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 雪
一条泥泞路
通向村庄深处
低沉的天空
退到树林后面
敞开蓝色门户
星星亮起来
黑幽幽木格窗里
寒雀似瑟缩着
几张小嘴嗷嗷待哺
孩子们身穿单薄衣服
饥肠辘辘地睡去——
草堆里有最伟大的梦？
粗暴的雪，抹去
屋顶和道路
抹去乡村生活
昏黄如豆灯光下
母亲仍在缝补
破碎的一切
哦，残酷的记忆
冻伤早已痊愈
烙印——不留疤痕
却把谁唤醒——
恍若隔世的暴风雪
在夏夜星空旋舞
2009.7.12
雪 夜
2009.1.27
暴风雪
被一泡尿憋醒
我成了哭泣的沙皇
锦绣被褥里——
赤裸的下体怎么成了三驾马车
栽倒在雪地上……
2010-11-2凌晨记梦
暴 雪
暴雪：一头熊瞎子，在森林边缘
恼怒地刨踢四蹄，喷着白毛风的鼻息
冰河冻住咴咴叫的小马驹
失散的羔羊，在茫茫雪原迷路
茅屋压垮了腰，一夜吱扭呻吟
谁用厚棉被捂住冬小麦
我愁苦的母亲，冻僵的手指
捉不住年节的喜庆……
姐妹们却梦见：
从蛹壳里挣脱飞出——
变成春天的花蝴蝶
2011.10.9
初 雪
当你的鬓发变白，
却怀念童年的初雪。
恍若小精灵在空中跳舞，
未落脚，便如飞花散去；
远方飘来的信笺，没等阅读，
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你仰起脸，用舌尖迎接，
她却给你凉凉的一吻……
初雪美如初恋，晶莹透明，
轻轻一碰便迅即消融。
初雪的味道就是初恋的味道，
在舌尖冰冷，却在胸膛里灼烧；
数十年过去，堆积在你内心的雪，
终于藏不住了，化成须发皆白。
当黑夜随着寒冷降临，
你愿意站在她门前，一动不动。
让大雪落满全身，你愿意——
为她变作童年的雪人。
2018.11.23
小雪前夕
我梦见你来到故乡小村，
你的身材是那么纤细，楚楚动人；
全家老少快乐地忙个不停，
就像喜迎春节来临。
母亲做了一大桌宴席，
把你当作贵宾招待；
堂兄弟们也跑来跑去，
屁颠屁颠地传送菜碟。
而我想着跟你单独相处，
倾诉多年不见的分离之苦。
梦中我们还是大龄青年，
醒来看镜中头发已灰。
这梦让我想起童年
曾用舌尖品尝的初雪——
六角形雪花是一封书信，
是一吻，是挥手告别的青春。
2018. 11.23.
暴 雪
雪涂改了一切，黑的变成白的。
连同雾霾带来的层层黑灰。
树林披上雪大氅，一片白茫茫
把丑陋龌龊和穷苦掩盖。万籁俱寂，
所有鸟儿震慑于白色恐怖，
在严寒中瑟瑟颤栗，噤声不语。
只有乌鸦仿佛是凛冬世界的老大，
他化装成白鹭，呱噪不停地大声讲话，
像那个年代开批判会的高音喇叭。
村庄已被暴雪活埋，留守土地的人
与世隔绝。河中石墩假冒年糕，
满足着饥饿的想象。眺望河对岸，
那座雪和竹林掩映的低矮牛棚
曾经居住着你被赶出家门的母亲，
还有那个随父母下放的绿豆芽女孩
——儿时你暗自在心中
把她当作童话中的公主……
此刻打断你的回忆和想象的，
是一个身披蓑衣的流浪者——
这位头上草帽有“亳州”字样的文雅乞丐，
走村串户不言不语，手执一管毛笔，
在石灰白墙上写下几行行楷小字，
留下让人难以猜透的谜语，
然后在疾速的风雪里消失。
他是唯一在白茫茫中写黑字的人。
雪，更加疯狂肆虐的暴雪，跟夜色一起到来，
黑暗降临在乡村图书馆，女教师
用墨水瓶做灯，在黑暗中把自己照亮。
你嘎吱嘎吱地踏响积雪，只是想
在死寂时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走过大雪覆盖下显得更贫寒的村巷，
去寻找一扇闪光的窗，偶尔
站住，听永不冻结的溪流，
在厚厚的冰层下歌唱。
2018.12.8
江南雪
溪畔石阶变成白色琴键
流水弹奏得更加急切
雪温润如美人的肌肤
有人指给我看
那天清晨西施洗妆的地方
千年一梦恍如昨夜
从天上落下的初雪
易碎，而又易逝
宛如初恋和童话世界
眼前又新鲜生动起来
市尘喧嚣暂时归于静寂
仿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雪似禅心，但愿能留住
你眼神的清澈，少女的美……
2018.12.31
雪 国
2020.4.13.
风雪夜归人
多年后，你看见贫寒小屋的温馨
和大雪映窗的明亮。
身边躺着年轻的妻、两岁的儿子，
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模样。
这小小的世界多么美，
仿佛奔波辛劳得到了报偿。
那是风雪夜归人一觉酣沉，
被温柔唤醒的第一道光。
或许，它将一直照耀着你，
在充满迷雾的旅途上。
2021.6.28.凌晨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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