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雪》
文/郭洪涛
（一）
久居京城二十载，看惯了这里的皑皑瑞雪。
故宫金檐上的玉色，天坛碧脊上的银辉，昆明湖上的琼毯，明长城上的莹光......,凡此种种，都无不闪耀着天人合一的精美和绚丽。
可我还是感觉，这些，都没有我故乡的雪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壮观，那样的令人遐想、令人留恋。
我的故乡，在山海关那一边的关东。
那里的雪大，那里的雪美，那里的雪深藏着我童年绮丽的憧憬和无尽的快乐。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到那晶洁的飞花，就被强烈地吸引着。我惊喜地指着窗外那漫天飞舞的洁白，问妈妈：“天上怎么了？怎么了？”妈妈抬起头，抱上我就往外跑：“天上下雪了！这是瑞雪，是好雪呀，瑞雪兆丰年嘛！”
当时，我不懂什么是“瑞雪兆丰年”，但我想，那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事情，不然妈妈怎么会那么高兴呢？我挣脱着妈妈要下地，妈妈刚把我放下，我就倒地打了一个滚儿，弄得满身满脸都是雪，我开心极了，妈妈也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五岁半那年，妈妈工作忙，就把我送到了农村的姥姥家。姥姥家的雪更大，也更美。有一天早上起来，房门开不开了。姥姥忙喊姥爷，姥爷拿起铁锹就往外走，可是也开不开房门，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门推开一个缝儿，只得钻出去铲雪。
等姥爷把门前的雪铲净，我出去一看，那地上的雪，厚得都高过了我的头，比姥姥家的窗台还高出好多呢。抬头远望，雪连着天，天连着雪，漫山遍野一片洁白，整个世界都被皑皑白雪覆盖着......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把我惊得张开的小嘴儿都合不上了。
“天上为什么要下雪呢？这雪，是哪年哪月才开始有的呢？”那天，我好奇地问起姥姥来。
姥姥没有直接回答我，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天上下的不是雪，而是白面。人们只要把这面收集起来，就足够过活了。玉皇大帝为了人们能安居乐业，就定期向大地抛洒白面。
可是，天长日久，人们就不珍惜这恩赐了，浪费现象严重。玉帝也时有耳闻，就派神仙扮作乞丐下界查访。
神仙乞丐遍访村镇，见粮食的浪费很普遍。有个大户人家，竟然屋里屋外的地上都是泼洒的白面，孩子们正在抛着面粉游戏取乐。他在那里颤抖地央求着讨饭，却无人搭理。求了半天，女主人才不耐烦地吩咐大点儿的孩子：“快，把你弟弟身下垫屁股的那张饼，拿给叫花子，赶紧撵他走......”
神仙乞丐如实回禀，玉帝震怒：“这下界的人们，大肆浪费，还无同情心，太过分了！”于是就降罪下来，予以严惩。
从此，天上再也不下白面了。
人们饥饿难耐，小狗也饿得无法忍受。它日日仰天长吠。玉帝心软了，就给了它一些种子，令它回去让人们播种。打下粮食，让狗吃干饭，人喝米汤。可惜小狗听反了，弄成了人吃干饭，狗喝米汤。所以，这人还应感谢小狗呢。
姥姥的故事虽是神话，却深深震动了我，我懂得了，浪费粮食是有罪的。直到现在，我都特别地珍惜那饱含着辛苦的颗颗粒粒呢。
（二）
后来，我大些了，上学了。
那皑皑的白雪，让我有了更强烈的企盼和乐趣。
关东的雪好大好大，关东的雪好美好美。你看吧，那清亮的天空渐渐地阴沉下来了，越来越阴沉了。大人们说，要下雪了。这时，我们这些小伙伴儿们的心里都会激动起来了......
不久，就见有细细的、白白的、晶莹的小花儿从天而降了。那小花儿越降越多、越降越大、越降越快、越降越密。此时，若是起了微风了，那无数洁白美丽的花朵随风摇曳，翩跹着、婆娑着，在长空曼舞，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满心畅快......
这时，我们这些小伙伴儿们，都会情不自禁地飞跑出去，和漫天的雪花儿一同飞舞、狂奔，尽享这飞花儿飘洒的美妙，尽享这美妙带来的快乐......
天晴了。
早上，红日把光芒洒向无边的雪域，座座的房屋、颗颗的树木都掩盖着绵绵的白絮，连同大地上，那厚重、洁白、柔软的皑皑琼毯，都被渲染得闪闪发亮，放射出橘红色的莹光，神奇至极，美丽至极。
雪后，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们这些孩子们，也就开始了无穷无尽的雪趣儿——那雪地里的花样繁多的游戏。
首先要做的游戏就是堆雪人儿。
小伙伴们拿出铁锹、扫帚等工具，先铲雪、堆雪，积成一个大堆，做身子。再滚出一个大雪球，放在堆顶做脑袋；用小煤块儿做眼睛、嘴，有时也可排成胡须，那胡萝卜、地瓜就来做鼻子了。还有的摘下帽子扣在雪人儿头上，有的解下围巾戴在雪人儿项上......
那每个雪人儿都与众不同，大家还要比着谁的雪人儿堆得好。那雪人儿呢，有的严肃，有的微笑，有的愤愤不平，有的羞羞答答......之后就是博得孩子们阵阵的哈哈大笑。
这堆雪人儿，大多是女孩子们喜欢的游戏，而我们男孩子就更爱打雪仗了。
雪刚停，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新鲜的雪，须用双手攥成雪团儿，再抛打。等那雪粘稠些了，还可以用二尺长的板条粘着来打雪仗：把板条的一头削圆滑些，便于手握。右手持板，用板的另一头拍向雪里，就粘起一块雪来，把带雪的板头朝向对方，往侧身弓抬起的左脚内侧，猛力一磕，那粘在板头的雪块儿，就飞向了“敌人”......
这雪仗，有单打独斗的，双人双打的，而更有意思的是组团对垒的：划好场地，双方人数相当，甚至还定战位，各有大本营。之后就是激烈的对攻。谁被打回自家大本营，谁就输了。讲究的，还有严格的裁判呢。
等道上的雪被踩得结实些了，孩子们又有新的玩儿法了：几个人拉着雪爬犁赛跑，交替着拉，交替着坐；没有滑雪板，就自制“脚滑子”，即绑在双脚下，底面固定着两条铁筋的木板，它可滑冰、也可滑雪。我们这些孩子们，在雪地里，摔滚得满身都是雪，欢快得满脸都是笑......
更有的在雪地上赛书法、比画画，考字、猜谜等等......
那皑皑的雪地上，孩子们的游戏花样繁多，应有尽有，层出不穷......
（三）
漫长的冬季，是关东最寒冷的季节，而有了那漫天遍野的皑皑白雪的妆扮，那就成了别样美丽、别样壮观的季节，也是孩子们别样快乐的季节。
而冬天总要过去，可爱的雪季又要离开我们，看到大地上那靓丽的琼毯渐渐消融，那晶洁的玉色缓缓褪去，我们这些孩子们的心中，总是不免有些莫名地失落和惆怅，又殷殷地企盼着，下一个美丽快乐的雪季早早到来。
关东的雪，年年潇潇洒洒，妆点山野；岁岁翩翩跹跹，如期而至。
你看那乡村间的漫山遍野，那城镇里的大街小巷，满满的都是晶莹的洁白妆点着的世界。走在那皑皑的旷野里，行在那萧萧的朔风中，呼吸着清新纯净的空气，沐浴着新鲜娇美的阳光，犹如徜徉仙境。你极目远眺，这是一个洁白和清爽主宰着的天地。那满目的风景，倾尽丹青无法描绘，竭尽影像难以摄取。
当脚板踏响玉毯，美妙之音敲击心灵，当阵风撩起浮雪，薄纱轻轻拂过脸上，那无比的惬意、无比的清爽，让尘世间一切的烦恼、一切的疲惫都被荡涤殆尽、洗劫一空，你就会欣然陶醉在这个洁白纯净的世界里......
我喜欢关东的雪，她纯洁，她厚重，她朴实，她自然；她少有奢华，她少有污染，她豪放大气，她飘逸凛然。
关东的雪最酷，关东的雪最美。我的故乡在关东，我的童年在关东，我的乡愁更在关东......
2024. 1. 27 于京
作者简介：
郭洪涛 网名 红土，大专学历。
做过工，做过美术设计、文字和法律工作。
诗歌、散文、小说和美术作品发表于多家报纸刊物和网络平台。
在《诗词天地》“中秋诗赛”中获优秀作品奖，在《全国首届玉兰杯新创文学网络电视大赛》中获铜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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