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漫漫长路）
※背景音乐※《金瓶梅》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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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春梅怀的谁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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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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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九十四回，写陈敬济被逐出西门府后输了官司，走投无路做了道士，又与老相好妓女冯金宝鬼混。守备府亲随张胜的小舅子、人称“坐地虎”刘二敲诈冯金宝房钱时，把陈敬济也打了一顿，并用一条绳子将他和冯金宝押到了守备府。周守备升厅审理，以陈敬济道士身份不守清规、宿娼饮酒、骚扰地方、行止有亏为罪名，判处打二十棍。正要打时，张胜抱着周守备与夫人庞春梅所生的半岁小衙内站在月台上观看。
奇怪的是，“那小衙内看见打敬济，便在怀里拦不住，扑着要敬济抱。张胜恐怕守备看见，忙走过来。那小衙内亦发大哭起来，直哭到后边春梅跟前。”
这一情节本是为庞春梅和奸夫陈敬济重逢设计的，但看到这段描写，我们从血缘亲近的角度不由得会做出猜测：小衙内如此亲近陈敬济，可能与他有血缘关系。但陈敬济和周守备、庞春梅都没有任何亲戚关系，那么小衙内与陈敬济的血缘关系只可能是陈敬济与庞春梅偷情时陈敬济播下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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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时间上来推算是否有可能呢？最初，庞春梅与陈敬济发生性关系并不是庞春梅的主动勾引，而是陈敬济与潘金莲偷情被庞春梅撞见，潘金莲为了封口，要求庞春梅同流合污也与陈敬济发生了关系，后来三人就形成了这种特殊的性同盟关系。而庞春梅与陈敬济最后一次偷情是第八十六回，写吴月娘识破陈敬济与潘金莲、庞春梅三人的奸情后，托人贩子薛嫂先把庞春梅领出去卖掉。陈敬济得知后找到薛嫂，花了一两银子与庞春梅见面，两人见面当然又是干那事。“两个干讫，一度作别，比时难割难舍。”当时大概是那年的十月份或十一月份，因为前文写到吴月娘发现陈、潘、庞三人奸情时“来时正值十月天气”，下文写到庞春梅被卖后，明确交待十一月廿七日是孟玉楼生日，陈敬济与庞春梅最后一次偷情就发生在十月某日至十一月廿七日这个时间段。
到第二年清明节后，这时潘金莲已经被武松杀死，庞春梅被卖于周守备作妾，不久升了守备夫人。这个时候陈敬济也被赶出西门府，放浪嫖娼，家暴逼死西门大姐吃了官司，穷困潦倒流落江湖发生的故事虽没有明确的时间记载，但第九十三回交待“那时正值腊月，残冬时分，天降大雪”，这样算来又是一年过去了。等到陈敬济被地头蛇刘二押到守备府受审时，文中交待“春梅在府中，从去岁八月间，已生了个哥儿小衙内。今方半岁光景。”
也就是说，陈敬济流落江湖的那一年八月庞春梅的小衙内出生，按怀孕十个月，再往前推十个月，正好是庞春梅与陈敬济偷情的那一年的十月份，时间上完全吻合。不得不佩服作者构思的巧妙细密和逻辑严谨完整。又，第八十八回写潘金莲被武松杀后不久，薛嫂与吴月娘聊起庞春梅的情况，薛嫂说：“奶奶，你不知。她如今有了四五个月身孕了，老爷好不喜欢。”孙雪娥便说：“老淫妇说的没个行款也，她卖与守备多少时，就有了半肚孩子，那守备身边少说也有几房头，莫就兴起她来，这等大道？”从这里看，怀孕的时间也是上年十月份左右，因为接下来就是清明节了，往前推五个月也是上年十月份。而且孙雪娥也对庞春梅在周守备家受孕提出了疑问。这一伏笔显然是暗示了庞春梅怀的是陈敬济的种而非周守备的。
难怪庞春梅与陈敬济重逢后，碍于有孙雪娥在家，怕她声嚷出来捅破奸情，强忍着不去相认，但是“一面走归房中，摘了冠儿，脱了绣服，倒在床上，便扪心挝被，声疼叫唤起来。”这说明庞春梅看到陈敬济的惨状是真的心疼了，同时因为见到了情郎却不能相认也痛苦不已。后来她设计卖了孙雪娥，扫除了障碍，才派人好不容易找到陈敬济，接到守备府以姐弟名义相认，瞒着军务在外的周守备过着假姐弟真夫妻的生活。陈敬济被守备属下张胜杀死后，“这春梅每日珍馐百味，绫锦衣衫，头上黄的金，白的银，圆的珠，光照的无般不有。只是晚夕难禁独眠孤枕，欲火烧心。”后来周守备也战死沙场，庞春梅与十九岁的家人周义偷情纵欲，整日不出。“朝来暮往，淫欲无度，生出骨蒸痨病症。”“体瘦如柴，而贪淫不已。”终于一泄之后，“淫津流下一洼口，死在周义身上，亡年二十九岁”。
由此可见，庞春梅与陈敬济另有一番感情。本来，她被娶为守备夫人，又为守备生了儿子，满足了守备有后的心愿，过着锦衣玉食、地位尊荣的贵夫人生活，理应感到知足了，况且她以贵夫人身份重游旧家池馆，见证了西门府的破败凄凉，心中应该有所警醒，但她还是对陈敬济念念不忘，“且说春梅自从来吴月娘家赴席之后，因思想陈敬济，不知流落在何处。归到府中，终日只是卧床不起，心中没好气。”（第九十六回）张竹坡评道：“故此回写重游。然于游自己之故宫与金莲之旧馆，串入敬济，便有无限伤心之处。”“此回作者极写人生聚难而散易，偶有散而复聚，聚而复散，无限悲伤兴感之意。”人生聚散无常、兴衰难料，这还不值得警醒吗？文龙评价庞春梅也说：“故放笔写春梅之不畏人言，不虑物议，不顾羞耻，不为其夫其子留脸面，其淫乱故不在金、瓶二人之下。”
但儿子是她与陈敬济生的，她不会觉得与陈敬济偷情愧对儿子，陈敬济死后她内心空虚，对于她的“淫死”，我们也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得出合理的解释：他被西门庆收用是不得已，与陈敬济奸情开始出于潘金莲的引诱，而勾引忠直的下人李安未遂、又与周义纵欲狂欢是填补内心因失去陈敬济的情感空虚。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怀上了陈敬济的骨肉，所以才对陈敬济一直割舍不下，这也说明她的“淫”并非毫不值得同情了。
只是她与陈敬济的儿子后来如何并没交待，从道德上来说，这个孩子是个孽种；从人道主义来说，这个孩子又是无辜的。这个悖论对于战死沙场的抗金英雄周守备来说显得并不公平，老婆与别人偷情不说，唯一的儿子还是别人的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在封建社会是莫大的侮辱，不知作者这样安排又是出于何意？（2024.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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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改命庞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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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先军，笔名张五龙。湖南绥宁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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