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的“花样经”,都几个意思?
谢海泉/文
王家卫《繁花》好评如潮。能得“繁花”的“红利”,明星、商旅不少,城市也荣耀!我在“头条”已撰文多篇,有赞有誉有思考。这里再说说《繁花》的“花样经”——
这自然是看王家卫导演的策划构思和演绎特色。他当年看中金宇澄小说《繁花》,准备改编拍电视剧(而且是用电影手法来拍),一定是看准了小说里面有宝可挖掘!那是,金宇澄已经得了几个文学奖,但还没拿到“茅盾文学奖”——我说“茅奖的高光还没打亮它呢,还说王家卫有眼光,看准这是个“绩优股”!以后,是繁花盛开!
许多评论,说法差不多,我这里不重复。只说其操盘手法,“花样经”:
最明显的是把东方明珠建设作为九十年代上海巨变的大背景,片中有好几处与之联结,随着剧情推进,可见到东方明珠“长高了”!剧终时,还建设落成有盛大的庆典,把电视节目主持人印海蓉也“请出来了”。而且,汪小姐名字就是“汪明珠”,她和魏总合办的公司也以“明珠”命名。这一笔不可谓不聪明。
其二,他还让宝总在外贸局走廊焦急等待金科长接见时,还翻开一册毛著单行本《论持久战》来读,多么会渲染!
其三,阿宝和雪芝相约四年后香港见,看看谁富谁强。1993年加4年,就是九七香港回归。故事时间线的铺设,多么好的预期和构思!小说里面没有,王导可以有。这些是我看出来的导演巧思,“花样经”。一般人看到了也会忽略过去,剧评里不会提及,我把它说出来,绝非“无中生有”,而是非虚构的“实有”。把散点拼起来,就可看得清楚。
还有,宝总驾车(李李随行),剧中主角还没说为什么把车停到这个地方,我已经看到右上方有大的塑像,是普希金!果然,宝总说出来了,他以前苦闷时,常会来这里,接下来就吟诵了普希金的诗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王导总是善于运用物件,地标,小道具,名人名言,放到片子里,这就是缝针走线的手法,种花看花的“花样经”,小小点染,也用心思。
还有,剧情发展到紧张时刻,他会把“包袱”抖开来,让观众释然还佩服。譬如,杜红根气势汹汹来踢馆,威逼李李退场时,就是这样的“紧张时刻”!谁知,李李会拿出一张纸条,慢慢推给杜看,原来是以前杜红根借宝总的30万元的借条!这一下,杜红根就蔫了,撤了!化险为夷,爷叔宝总合演的好戏奏效!这个例子,同爷叔去看望来上海的香港大亨,得到支持,后来就把钟镇涛饰演的大师级港厨请来给李李“至真园”烹调“大王蛇”等港式美食大餐一样,一个厨师团队,犹如雄师空降,堪为奇迹!这不是香港王导的大手笔,“花样经”吗?借此也把香港美食文化推送到上海来了!是不是?
不过,“花样经”用多了,露馅了,则过犹不及。观众看不出来,就掩饰过去,看出来呢,怎解释?
上面杜红根的例子,是欠款30万元(只不知是啥时欠的债。想用这一招治他,就“早欠下了”,一张欠条能退兵,胸有成竹地“手到擒来”。)还可举个开头的例子,是宝总拎一箱子刚要开车门,就被撞了,拷客箱里的人民币都飞了出来(据说有30万元),而且是飘飘扬扬满天飞!不知这场戏是否“一次过”就拍成,但一想就有疑问:箱子搭扣锁着,一撞就能撞出30万纸币满天飞?现场究竟是撞开撞飞的,还是人工抛撒的?搞花样,有的是会“穿帮”的。
还有,魏总要与范总别苗头,受到刺激,便“掼浪头”,在“至真园”酒楼点大菜,要了八十八只“霸王别姬”,稍候片刻就端上来了。别说去足量采买,那八十八只铜火锅库存都有伐?是不是为了效果而编造呢?
为了集聚上海文化名人参演,片中也是用了不少招数的。花样也真玩得出来:阿宝去找玲子,敲错了门,出来的是史依弘;再经过陈逸鸣的画室,他在画饰演玲子的马伊琍年轻时的肖像画,“戏中戏”,像是俄罗斯“套娃”不?
我在观看香港王家卫导演和上海王国平导演新旧两部片子作回忆陈述时,意识流动,闪回,自行“链接”和对比了相似、相关的细节,上海王导在三十年前摄制完成的《风情石库门》,第一集有少男少女坐在屋顶上的情景(放飞一群鸽子);还有大提琴师在木楼梯上教孩子拨弦听乐。很自然会想起王家卫剧版《繁花》里相似的两幕场景:一是阿宝来找玲子,往阁楼上走时,见到钢琴师在教男孩弹琴;二是阿宝和玲子在屋顶对话。孔祥东在钢琴教室教上海娃(于是可请孙俪儿子出镜学钢琴,但王国平导演当年拍《风情石库门》是坚持了选“角”标准,他请李玲玉出演,但李玲玉推荐自家侄女却不能如愿)。哦,想问:王家卫导演以前搜罗上海文献,派团队调研,是否看到过《风情石库门》?这里是否有意无意间有所模仿?况且,玲子走向屋顶,怎么手里还拎着一只小坤包呢?现实吗?这上海里弄的石库门屋顶,王安忆的《长恨歌》开篇就写了好长一段。金宇澄小说《繁花》一开始,就写阿宝和贝蒂坐在屋顶上看景说话。他还画过一幅取名《北风》的画(见附图),你看两只长臂围过来,左手指捏住一幢楼的屋顶,右手指伸进了窗框——这独特的图象,也是等着解读的“花样经”。这都几个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