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里的鱼》
文/舟自横渡
栖居在洞穴深处
被经年的黑暗
夺去了眼睛
残存的视觉
对外来的光明
惊恐万状
吴仲友读诗:
舟自横渡《地下河里的鱼》——光明暴政与认知的囚笼
"栖居在洞穴深处"的鱼,其生存境遇构成对柏拉图"洞穴寓言"的残酷倒置——囚徒渴望光明而不得,真理在火光之外,栖居者已被黑暗彻底驯化,视觉器官成为进化冗余
"经年的黑暗/夺去了眼睛"中的"夺去"一词揭示暴力性:非自然选择,而是认知系统的强制性退化。这恰如福柯所言的"规训权力",通过长期环境塑造完成对感知能力的系统性阉割。
"残存的视觉/对外来的光明/惊恐万状"将诗歌推向存在主义深渊:退化的视网膜遭遇光刺激时的病理反应以及被规训的认知系统对真相的防御机制
这种"惊恐"构成鲍德里亚意义上的"超真实"悖论——当模拟(黑暗)成为唯一现实,真实(光明)反而成为恐怖源。就像《肖申克的救赎》中 institutionalized 的囚徒,自由反而诱发死亡焦虑。
诗人颠覆传统的光明/黑暗二元对立:黑暗作为"温柔的暴君",通过慢性窒息完成统治,光明作为"暴烈的入侵者",以真理之名实施认知暴力。这种反转直指现代启蒙困境:当"光明"沦为意识形态工具(如理性主义霸权、科学主义教条),对"被黑暗驯化者"而言,所谓启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认知殖民。
诗歌通过三重否定完成残酷肯定:
器官否定(夺去眼睛)
功能否定(残存视觉)
价值否定(惊恐万状)
这种递进式解构,堪比贝克特《等待戈多》中"被习惯塑造的绝望"——我们恐惧的不是黑暗,而是黑暗已成为存在的本体。
当代生存的终极寓言被这首诗精准预言,舟自横渡用八行诗构建了比《1984》更令人战栗的认知监狱:
奥威尔的"黑暗"令人反抗
而这首诗的"黑暗"令人自愿交出眼睛
当"惊恐万状"成为对光明的条件反射,这首诗已不仅是隐喻,更是诊断——我们时代的精神病理报告。在真理与谎言的辩证之外,或许存在着更残酷的第三种状态:一个连谎言都不再需要,因为眼睛已经自愿闭上的黑暗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