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文图/梁成芳

古村的街道弯弯曲曲坎坎坷坷，两侧是参差不齐的旧瓦屋，灰头土脸的墙皮早已脱落，檩条和椽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塌陷不完整的旧屋顶上长着稀疏的狗尾草，在微风吹拂下瑟瑟发抖。一缕温和的阳光由屋檐上泻下来，泻在哑巴那粘着谷草叶的脑袋上，哑吧紧裹脏兮兮的破褂子，缩着身子圪蹴在村委旧大院的北墙角东张西望。

哑巴本来并不哑，十一岁的时候，父母双亲在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中丧生，哑巴哭坏了嗓子，便成了哑巴。哑巴断了生计，就靠沿街乞讨度日，有时也帮村里的人家打打短工，主人家给口饭吃，勉强糊口而已，那就是哑巴最好的日子。哑巴有家不回家，处处无家，便处处为家。

三月里，桃花开的时候，气息很特别。春天的气息让年轻人心里有种难以启口的骚动。哑巴也正年轻，当然也不例外。不知从哪儿来的城里人到村里来，听人说在旧村区修复的财主院落里租了房子，他们要在那里玩抖音，剪辑短视频，天天定时开直播，几个青年男女走在街上勾肩搭背，嘻笑吟吟，把人羡慕的要死。但哑巴不敢异想天开，作非份之想。哑巴有自知之明。

哑巴也是人，也有正常人的情欲。哑巴也悄悄恋着一位挺标致的女孩，女孩的名字叫梅花。哑巴一想起梅花就很激动，热血沸腾。尤其是孤寂的夜晚，哑巴常常想梅花想得睡不着觉，实在不堪这种折磨，很多时候，哑巴放声大叫，呜哩哇啦，大叫梅花的名字。呜呜呜，哇哇哇，别人不知道他喊什么，就骂他说他有神经病。

哑巴真正喜欢上梅花是在捡到一块手绢开始的。手绢是梅花从上装口袋里掏东西时带出来的，哑巴看得一清二楚。古街上，梅花刚走进另一条巷子，哑巴就箭一般射到街上，一把抓起手绢揣进怀里。从此哑巴心里就想入非非，开始滋长一个小秘密。

哑巴常常对着手绢出神，手绢是丝织的，上面还绣着梅花的名字，哑巴知道那细细的金丝线是机织的，展开手绢看着细腻粉红的梅花图案，手绢散发出少女香气，直往哑巴心窝里钻，让哑巴心醉神谜。于是，哑巴便望着手绢出神，或以手轻柔地抚摸着手绢，哑巴在心里编织一个个美丽而浪漫的梦想。

哑巴还常于暗中跟踪梅花，远远地看。哑巴一看见梅花就兴奋得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哑巴知道梅花来自城市，她也是来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古村落开直播带货的，并且哑巴还知道梅花已有朋友了。尽管这样，哑巴看梅花的背影是他生活中最惬意、最幸福的事。那件事的发生纯属偶然。

那是一个没有月色的晚上，哑巴正缩在一个阴暗的墙角里打盹儿。他忽见有三个人匆匆走来，一边走一边在嘀咕什么。这几个人没有发现哑巴，但哑巴却听清了他们的谈话，他们的谈话让哑巴猛猛的吃了一惊。原来这几个人也对梅花的姿色垂涎已久，正密谋今晚将对梅花下手，哑巴一听愤怒得不能自己，便“呜呜哇哇”大叫着扑过去。那三个人吓了一跳，再细一看，见只有哑巴一人，先是几际耳光，之后便一起朝着他拳打脚踢。哑巴当然打不过三个人，哑巴被他们打得站不稳脚跟儿，头晕眼花的哑巴脑袋正碰在一块硕大的青石上，鲜血顿时汩汩流出来…… 三人见状，奇觉不妙，慌张地赶紧逃之夭夭。

第二天，早起的人看见街上躺着的哑巴，人们便议论纷纷，围着哑巴指指点点头。这时，梅花也同男朋友打此经过，也看见了死去的哑巴。忽然，梅花的男友一眼看见哑巴怀里露出的手绢，觉得很是眼熟，便拣起展开看。他对梅花说，这不是你的手绢吗？梅花点头，说难怪这些天我找不到手绢呢，敢情让这个可恶的哑巴偷去了。人们也七嘴八舌地说：“原来这哑巴不是个好东西！”

梅花的男友拉过梅花，说，“咱们快走，别沾上倒霉的晦气！” 梅花挎上男友的胳膊，临行又回头对哑巴啐了一口，说，“这种臭流氓，死了活该！”

2024.1.10， 石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