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 州 印 象
作者：苏延清
三年疫情，宅家千日。
癸卯年春节前夕，疫情阴霾刚刚散去，忽然萌生去外面走走的想法，转念一想，春节期间，按照传统习惯，还是居家为宜，于是内心的想法也就没有说出来。
真可谓心有灵犀，一天晚饭时，儿子提议说我们春节到外地走走。话刚一出口，便得到了大家异口同声地响应。至于去哪里，大家各抒己见，有说四川的、福建的、两湖一带的，最终儿子列举了不少去厦门走走的理由，大家一致赞同。第二天，儿子给一家人在网上买了去厦门的机票，还根据行程预定订了宾馆。
正月初二，我们一家人乘坐由兰州中川机场飞往厦门高崎机场的FM8282航班，正式开启我们的厦门之旅。颠簸近五个小时（中途在重庆万州停航半小时），晚上入住厦门明思区曾厝垵行云观海别墅。
厦门很大，我们的行程时间有限，小“旅友”孙女才两岁多，走不上几步就在她爸的脖子上“骑行”。这样我们每天外出的时间就大打折扣，去的景点也很有限，仅仅是一次走马观花的出行。
往返近10天时间，过了我此生别样的春节。
回来后，想着写点东西，能给我们此次旅行留一点文字记忆。但每当回忆起在泉州和厦门的一些画面，感觉很零碎，也忽隐忽现。这样一搁再搁，一转眼马上一年时间过去了。
前几天，偶翻孙女在泉州蟳埔村扮演“蟳埔女”的照片，瞬间，勾起了我脑海中对那个童话般神奇小渔村民情风俗的回忆。
泉州是我们那次出行的最后一站，我们的返程机票买在泉州。
多年前，从媒体和网络中了解到福建的泉州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泉州还有个世外桃源般的寻埔古村，具有独特的民俗风情。寻访泉州寻埔古村，体验独特的蟳埔民俗，成了我们泉州之行的首选。
01
西 街 风 情
我们是正月初八（1月29日）到达泉州的。预订的宾馆位于著名的泉州西街。到达宾馆做了暂短休整之后，赶在天黑之前去古老的西街走走。
泉州的西街始于钟楼，止于开元寺。这里保留着大量具有历史原貌的建筑。可以说泉州西街是一个“活的建筑博物馆”，除了开元寺、东西塔、城心塔、名人宅地、近现代洋楼外，大量风姿独特的古大厝、古色古香的木楼随处可见，这里还有不少保留完整的老字号的店铺，里面的特色商品琳琅满目，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特色美食。
中午出发前在厦门曾厝垵穿街绕巷找到了一家“正宗兰州拉面”小馆，吃了30元一碗的牛肉拉面。一下午的颠簸已是饥肠辘辘。那时我才明白，儿子选择入住西街，十有八九是奔着西街的美食而来。
我们走进了“郑记永春五里街咯摊”。据说这个老牌店是泉州的名吃，那里食客特别多，坐等了足有半个小时。
我们先是品尝了煎包，又点了牛肉小吃。泉州是一个伊斯兰教盛行的地方，有伊斯兰教的地方就有好吃的牛羊肉。一人一块牛排，一份牛肉丸子汤，一碗咸饭。
店家介绍，这里的牛排是带骨的牛肉经过爆炒之后加入咖喱粉、辣椒、香叶、孜然等调料慢炖，出锅时已经微微脱骨，每一丝肉都沾着酱汁带着咖喱的微辣。各种小吃做法讲究，味道好，价格也不贵，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
夜幕降临后，华灯把西街装扮得五彩缤纷。晚饭后，儿子一家和我们分开来逛夜景。
我和老婆继续逛了一阵美食街，又品尝了几处泉州小吃，还打包带回宾馆不少。欧洲风格的钟楼是古城泉州的一个重要标志，我们在钟楼下拍了几张照片后，急忙赶着往开元寺走。
从钟楼至开元寺是一条商业步行街，夜市甚是热闹。步行街上，到处是百货、水果门店，店内工艺品琳琅满目，价钱都比较便宜。我想，这些工艺品主要是针对外地游客而经营的，他们精准把控了游客“到此一游的见证”的消费理念。
在步行街我们花了几百多元购买了不少珍珠纪念品，打算回去送给亲戚朋友。当我们走到开元寺时，寺门早已关了，无奈遗憾而归。第二天坐车路过时只能隔窗而望，遗憾作别罢了。
02
蟳埔村中的蟳埔女
蟳埔村是泉州市丰泽区东海社区的一个小渔村，位于晋江的入海口，距泉州市区不过10公里左右，从泉州西街打车不到20分钟时间。
早就听说蟳埔村有两大文化特色，一个是头戴簪花的蟳埔女；另一个是传奇的蚵壳厝建筑。
滴滴车在蟳埔村口停下来，如果不是前面一块大石头上的“蟳埔”二字，我们一定怀疑司机师傅走错了地方。
眼前的景象和我之前对小渔村的想像相差甚远：三四层的小洋楼林立，看不见传统闽南民居的红砖翘檐，主街两旁有不少店铺，已然是一个日益繁华起来的小城镇。
一丝失望掠过心头。就在这时，两位挑篮子的女人从我们前面经过，头上戴着漂亮的簪花围，人过后，淡淡花香袭来。
当我看见街头女性那怪异的服饰时，觉得有些惊异。摆摊的，背孩子遛弯的，走路的，聊天的……差不多每个女人的头发，都是在后面绾成圆髻，中间都插一根象牙色的筷子作发簪，或者再多插一根红筷子。圆髻的最外围，是漂亮的“簪花围”。
仔细观察，大街小巷这些女性中除了本地的蟳埔女外，还有不少装扮蟳埔女的游客，来这里体验一下渔村生活。
街道两旁到处冠以各种雅名的“梳头店”。来这里的不少女性游客都要体验一下蟳埔女服饰，因此“梳头店”的生意就十分火爆。
走在街上，店家的招呼声与游客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探头进去一看，几乎家家都在忙碌着，店内“蟳埔阿姨”有的娴熟地盘发，有的用心簪花，有的精心挑选服装，一会儿便打造出一位美丽的“蟳埔女”。
我们走进了一家名曰“浪漫花海”的装饰店，老板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这里等待化妆的游客不少，我们买了票，等了半小时，“蟳埔阿姨”技艺娴熟地给小孙女、儿媳、老婆化妆了。
我也有机会见证了“蟳埔女”梳妆的全过程：把一个假发辫和孙女的头发接了起来，在脑后面绾成圆髻，中间插一根象牙色的筷子作发簪，圆髻的外围，则是一圈又一圈的“簪花围”。很多簪花围都是用应季的小朵鲜花扎成整齐的花环，有红、黄、白、紫等不同颜色，真像是头上顶着一个“小花园”。不到10分钟，小孙女已经“变成”了漂亮的“小蟳埔女”。
她们三人装扮后，我们有种自然融入了蟳埔村独特的民俗氛围中的感觉。
我们发现，在蟳埔村花枝招展的不仅仅是年轻女性，老太太们也不甘“逊色”，她们脸上洋溢着拙朴的笑容，三三两两聚在自家的院子里敲剥海蛎，头上的都有盘发及鲜花发簪。这些阿嬷的年龄差不多都在七十岁以上，有些估计都接近八十多岁高龄了，但是从她们的状态来看，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据说，千年以来，蟳埔村的女人们，可谓不曾一日不簪花，而且年纪越大的老太太，她的发髻梳得越细致，簪花戴得颜色越俏丽、越隆重。
走在村里，不时有衣着艳丽的蟳埔女挑着担子匆匆走过，篮子里装着海蛎、海蛏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鱼。
据说蟳埔女个个善于经营、勤劳能干，既要主内，又要主外。她们平时要抚养子女，孝敬公婆，洗衣做饭，是家庭的主心骨。而当潮水退落，不论春夏秋冬，她们还要身背鱼篓，卷起裤筒，赤着双脚走在“蚵株”间，敲“蚵”挑担。隔天，天蒙蒙亮时她们就要起床，挑着一担担鱼虾到泉州各个市场摆摊卖海鲜。
我查阅了资料，关于蟳埔女人头戴“簪花围”这一习俗的起源，众说纷纭。一说是源自宋元时代遗留下来的阿拉伯人的风俗，也有人说自汉代中国就有这种风俗，并举了历代的相关诗词来论证，比如泉州地方戏曲高甲戏《桃花搭渡》的唱词中就有“四月围花围，一头簪两头重”的字眼。追溯到女人头戴鲜花发簪这一民俗文化，在当时凡是遇见好事，比如嫁娶、生产、乔迁题名之喜等，头上就要插鲜花以表庆祝，因此就这样一道传承了下来，成为了泉州当地一道靓丽的文化风景线。
更多的说法是蟳埔人是古代阿拉伯人后裔，虽经历代与当地汉族通婚，但中亚的遗风尚存，这在蟳埔女的头饰上便可窥见到。
趁着这次旅行，我尝试着与蟳埔女做一些简单地交流，从当地人口中了解一下头戴“簪花围”这一习俗的风俗渊源。我多次友好地向在自家小院里敲剥海蛎的老年妇女打招呼，结果她们清一色的“无动于衷”。听着她们之间的交流，全是地道的闽南语，我失望地叹道：“看来这些老年人不懂普通话。”
就在我失望之时，偶然间走进“浪漫花海”的装饰店对面的超市里，没想到有了意外的收获。店主是一位40 多岁的中年妇女，我买了几瓶红牛，发现与我简单交流时她的普通话很不错。她看见我拿着一个旅行杯，问我要不要开水？瞬间，我被她的热情感动了。
我尝试着和她进行交流，了解一些我要得到的地方民俗。她得知我们来自遥远的西北地区后，投来了钦佩的目光：“很遥远，实在不容易呀！”。
当我向她问及当地的经济状况时，她很自信地告诉我，这里是传统的小渔村，这些年地方政府对他们的扶持力度很大，先是进行住房改造，几乎家家建起了小洋楼，产业也由祖祖辈辈传统的出海捕鱼开始向实体小店、工艺品加工、旅游服务等多元化发展。
当请教蟳埔女人头戴“簪花围”这一习俗的起源时，她告诉我，据老人说，其实他们蟳埔村祖先并不像现在媒体宣传的那样，什么来自遥远的阿拉伯，他们是几千年来生息在这里的本地土生土长的汉民；现在，头戴“簪花围”这一习俗在六七十岁女人中普遍，对于不少年轻的女性都不再青睐这一风俗，可能是由于装扮比较费时，不再适合年轻人的生活节奏和审美情趣。除了一年重大节日（春节、五一节、端午节、中秋节、国庆节）外，大多年轻的女性不再化妆打扮。平时大街小巷游荡的年轻“蟳埔女”多为游客扮演。
古老的海丝元素赋予了这个闽南渔村独特的民俗文化，虽然距离现代的物质生活近在咫尺，但不少女性仍然虔诚地传承着祖辈们世代沿袭的生活模式，她们保留着头戴鲜花发簪这一习俗，既承载着渔家人的情感和历史记忆，也是对古老民族文化传统的尊重和传承。
独具一格的蟳埔村民俗风情在福建省乃至全国是独一无二的。近年来，伴随着旅游业的兴起，经过精心打造，泉州蟳埔女鲜艳的头饰和服饰已成为独特的文化名片，“蟳埔女”习俗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03
奇特的蚵壳厝建筑
来到古老的蟳埔村，除了头顶鲜花的“蟳埔女”外还有另一道靓丽的风景就是蚵壳厝建筑——传奇的海蚌壳房子。
走进蟳埔村，放眼望去是一堵堵像鱼鳞似的独特墙面，这就是蟳埔村的特色建筑——蚵壳厝建筑，建筑主要是用蚵壳、砖石组合砌成的。利用所处位置独特的资源优势，就地取材，用蚵壳墙体取代普通的红砖墙体。
蟳埔村坐落于古代海上丝绸之路起点泉州港的北岸，曾经见证了无数商船的繁忙往来。据说当年航船满载中国货物运往各国，返程时留下的压舱物——蚝壳也开启了一段新的旅程。
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兴盛而漂洋过海的蚝壳，在为商船保驾护航之后，并未被遗弃在路旁，而是被慧眼独到的村民重焕新生，用出人意料的方式，日日夜夜守护着百姓的生活，成为一道独特的海洋人文景观。
蟳埔村奇特的蚝壳厝具有艺术和地域文化的双重价值。
蚝壳厝保存着传统建筑里“红砖白石”的建筑特色。墙体上的蚝壳相互扣砌，堆叠起来如同鱼鳞一般错落有致，在四周红色清水砖的映衬下，红白相间，色彩跳动。 蚝壳厝具有不积雨水、不怕虫蛀、冬暖夏凉的良好实用价值。蚝壳中部隆起形成不规则碗形，片片相扣后形成中空空间，使房屋隔热保暖。产自海洋的蚝壳，不惧湿气和盐分，能抵挡海风的侵蚀，防止渗水。
短暂的泉州之旅，我们一家三代人漫步于沉淀千年文化的古街，观赏了大量具有历史原貌的各式建筑，品尝了享誉四海的各类闽南小吃；饱览了充满异域风情的千年渔村；领略了海上古丝绸之路的文化印记。
泉州之行是我难忘的旅行经历之一。
2023年12月20日于定西
作者简介：
苏延清 高级教师，甘肃省骨干教师，定西市作家协会会员，定西市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员。多篇散文、报告文学、杂谈、小小说散见于省内外报刊。主编了多部地理教学参考资料，被多家报刊聘为特约撰稿人，著有文学作品集《走过大山的脚印》。2019年9月开始，主持公众号《西岩茶座》，目前已运行600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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