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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光辉 画
调香师
对气味有着精确的辨别。
在
阿玛直米，她说
这里的雪
与库拉岗日不同，不仅只是颜色和质地。
她对食物的挑剔超过对男人的选择：
“宁可当一株黑水上的
睡莲，也不会做一株
橱窗里的米兰。”她又说，“看，那永不融化的冰晶
有亿万年的
生命，带着紫罗兰的味道，而喜马拉雅山的另一侧
是粉色的，是一种桃香。”
她是彝族。
火锻打过的铁味也在她的身上，并不影响
油画里
她对赭石的使用。有人用“活色生香”形容自己的现状
也会把自己置于其中。
她不然。她曾是我的妻子。一个性冷淡，有着令人咂舌的
洁癖。
每天都要冲刷死角
只为找到感情方程式的终极答案
祖国的拉链
天冷了
通向高原深处的柏油路如同一条黑色的拉链
高速行驶的越野车把白茫茫的外套
迅速拉紧，藏起
所有疼痛与疾病——
到了春天
这条拉链就会渐渐划开
露出死亡诞生的新绿色
十二月
十二月的起点是早晨六点摄氏十七度的城市街道
下夜班的人
蹲坐在街边吃馄饨。从垃圾桶里渗出的污水
流向不远处的下水道——
仿佛就像初夏：晨练的男女穿着轻薄的衣服穿过
公园。流浪猫
准备好了发情牌。当它遇到异性，瞬间就会发出去
十二月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远没有结束。
第一天，医院癌症病房送走了一位癌症患者，他如愿
去了天堂。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一条花边新闻，新闻人物不堪
面对，选择了自杀。
第三天，股市暴跌，但某些人赚了一大笔。
这是十二月的第四天
平淡无奇，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表弟打来电话，告诉我，周一
面试一份新工作
我的建议是，选一件得体的衣服，不要像上次那样
平行线
时常因棘手的问题而头疼。比如现在，我无法描述
诗的气味和
化学属性。
也无法缓解创作带来的压力。如同一块石头压在
上面。
有些东西是存在的，我深信不疑：
扭曲的空间
黑洞
平行宇宙。
另一个我接受着我发射的信号。他同样迷茫，有种
无力感
需要划水上岸。
看上去就像自己为自己找的借口
永远都有
两条路可选。它们彼此不会相交，在同一个世界并行
活着
它变得奢侈。
哪怕窗外的一片落叶都如此珍贵。今天，他又一次被
拒绝。
他习惯死亡带来的恐慌。生锈的刀子仍旧锋利，只是他
再也无法拿起它，或者切断什么。爱过的人在日内瓦
或者在上海
她们都已经拥有了令人羡慕的生活。湖水里的残枝
生出青藻。它们并未因
死去而失去生命，只是
短暂休眠。
有时候，它会凝固，如同冰雪，覆盖了所有真相
三餐
烧饼，面条，水饺。语言，修辞，诗歌。
哥德堡的表妹给我电话
她需要个男友。塞纳河上的漂流，需要一根火柴和一瓶
赤霞珠酿造的葡萄酒。学院派的画家举办了画展
他的画
模仿了莫奈。如果从桑德勒的喜剧里逃离，你会
得到一只科莫多巨蜥的模型。只是生活的繁琐让
某人加班。
她告诉我
她想要生一个孩子，尽管她是个不婚主义者。
从一碗化州拉面
到一盘
盐滩羊肉
精神食粮的栅栏，挡住了我们的胃
绝望
绝望是这个秋天唯一的果实。
它甘之如饴
从掉落那天开始——
而时间从未宽恕谁。那些吃下果实的人，也将变成
秋天的果实
享受自己的阴影
夫妻
十年后的某天，他们突然提起孩子的抚养和彼此的
感情生活
离婚似乎不可避免。他们曾经彼此恩爱
把对方视为
天使和上帝。有过的争吵也会在对方的一声“对不起”
消弭于尔。他们从未提及，深层世界里的纠葛，直到
其中一个
选择出轨。“成人的游戏有些无奈，更多是现实和
残忍——”只是让自己
活得有些尊严，所以选择离开，不再彼此伤害。
这一天。
一个平静的傍晚
劳累的人回到家里，摘掉面具切开一只火龙果
凌乱的家庭布置和涂破的家庭作业突然打碎了
这个家庭
把他们放在感情的悬崖旁
妻子
一直以为她是。她可能永远是，三年，五年，七年
从床上
到沙发。客厅到厨房，厕所到卧室。她患有
脉管炎
从不穿短裤和短裙。尤其夏季，我们需要在空调开放的
地方休息、吃饭。她为我学会了一门方言
能够听懂那些
陌生地区的生僻词。有时候，爱情属于某个午后
她抚着怀里的猫听我朗读
写给她的诗。“听上去有些奇怪——”她时常说。
有时候也会故意保持一种神秘
让我寻找头发里的秘密。她
指甲透明
江边出生，喜欢雏菊。眼睛里有一种天生的犹豫。她
今生只可能属于一个男人和
幻想出的女儿。她叫艾米莉
在我们的世界存在了多年，可能还有很多年
失聪
清晨安装在一只失聪的耳朵里。
畏惧阳光的人
躲到镜子后面。帽子给一些脑袋准备了房间，我知道
我还活着。
车辆穿过这座城市需要一小时四十五分钟。长期债务
让一棵麦穗吐出麦粒。生活就是这样，如此艰辛。
失聪的人
无法得到清晨和响亮的夏天，他只能默默承受
把想到的一切
放回抽屉
退休的邮差为了生计送起了外卖。他也有一只失聪的
耳朵。而世界的嘈杂灌进另一只，把噪音留在
脑袋中央
码头水鬼：80后山东人，从事图书出版与影视传媒工作。
《南方诗歌》2024年一月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