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市年忆4 放花炮
屈化民

腊月二十几,腰市街道里,卖花卖炮的,天天手忙脚乱,数钱累得手软。白天吃喝随便,黑来笑醒几遍。
妹给宝贝小侄女,买了一堆小花子,品种多样,五花绿蓝。小娃耍不够,一会儿转“陀螺”,一会儿放“老鼠”。听吱吱的声响,看炫丽的彩花。娃们都来沾光,个个眉开眼笑,乐得又蹦又跳。
全民贩牛黄,时来钱翻浪。没有银行卡,钱袋圆又长,缠在裤腰上,腰粗底气壮。有了钱,都会花,都爱耍。众乡亲,过大年,大闹火。许多街坊,出手大方,炮买了一摞(luo)子,花备了几箱子。从北街、上集,到张村、兴胜,到西里、庙前。鞭炮响破天,花子映红天。门口炮皮一匝厚,大炮墩子一长溜。比富摆阔,释放欢乐。你比我挣的馋(chan),我比你尿的远。你比我响的嘹,我比你放的高。小街从北到南,火树银花惊艳。钻天飞猴平地腾,冲向高空吻星星,把天射成红窟窿。圪崂人说,站在高坡,向西观看,街道上空,光灿一片,看着眼馋。有人边看边谝(pan): 川里人不得了,到山外四处跑,牛肚里寻圆宝,几辈子花不了。
花与炮,放疯了。不仅在门口放,而且在后院放。鞭炮响起来,娃们扑上来,抢拾哑巴炮,装进棉裤包,慢慢点着撂。憨憨娃笑又跳,往猪圈扔花炮。猛然嗵地一声,圈里母猪受惊,蹦出圈墙乱冲,拱翻尿罐烂瓮,高声嚎叫不停,闹得鸡犬不宁。一家狗受惊,汪汪叫。全村狗起哄,跟着闹。
看见猪发疯,人心直扑嗵。都说放炮危险,担心放出事端。怕事就出事,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腰市中学院子,有个沼气池子。看校的民工,人闲胡骚情,点个出火带炮,朝喔池里一撂(Ⅰiao),沼气遇火而爆,溅他一身屎尿。听说北街村,马巷一光棍。过年发闲天,胆大放雷管。点燃眼子,扔到院子。跑过来一只鸡,以为是好吃的,想用嘴叼走哩。他怕鸡危险,忙去拾雷管。用手一抓,突然爆炸,手炸飞啦。鸡没事了,他没手了。二杆子们,有话说了: 干部换届又退休,有上有下成制度,只有咱村屈某某,永远都是 “一把手”。
没过十五还是年。有一年正月十五,单位派我进京办事。京城里祥和安静,四合院没有炮声,只看见雪花舞动。独自闷坐宾馆,只听京油子卫嘴子腔调,只见大门外车灯闪耀。听不见乡音俚语,看不到亲友邻居。那时家里,既没座机,更没手机,想和亲人通话,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元宵节,过得没意思。年节进京,孤单伤情。
而在这天夜晚,家乡十里山川,却是热闹非凡。事后听说,上店子闹元宵,竟闹出烂子了。麻子安民舅,他娃放雷炮,二怂放的冷怂炮,炮如手雷爆炸了,竟在手上开花了,掌心肌肉炸飞了,手掌炸成烂串了,把人都给吓懵(meng)了。村长和家长,护送小伤员,跑到我家中。哥穿白大褂,拿起手术刀。小妹当护士,忙得团团转。忙碌到夜半,清伤缝合完,才收五十元。
第二天饭时,街南头天灵,正端碗吃元宵,忽然见街门口,公鸡红脸闪翅膀,撵(nian)着母鸡要踏蛋。他说鸡是哈怂,应该猛敲警钟,就撂下饭碗,拿出粗炮,左手捉炮,右手点火。炮眼子短,点着了来不及撂(liao),嗵地一声炸在手中,一下把手炸个窟窿,公鸡猛然受惊,从母鸡背上跌落,鸡头摔成脑震荡,鸡冠撞成西瓜瓤(rang)。这鸡从此变阳萎,不耍流氓不叫鸣。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晚上仍过年。家乡仍有锣鼓响,余兴未尽年味长。
作者简介:
屈化民,商州腰市街人,现在新疆创业。曾任某国防厂处级干部,历任党总支书记、政工师,《中国电子报》特约记者,县政协委员,广东民营企业高管,广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