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四年,那年我十七岁。我们浠水县民工团,远在一百多公里外的江南阳新县富池水库,做水利收尾工程。家里的父親、后娘、后娘的妹妹(小姨)紧锣密鼓的给我张罗找对象。对象是小姨塆里的。这女伢见过我。于是他们就私下的定下了这门親事。腊月年底水利放假回家,于是父親、后娘就说起了这事。我那还是懵懵懂懂的孩子,答应了。其实我没见过这女伢。次年正月初二,父親带着我到小姨家拜年,到未来的岳父家拜家,喝定親酒。女伢家有一个婆(奶奶)、父親、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这认识酒親一喝,鞭炮一放,就算定了一个媳婦。她就成为了我乡俗民约的媳妇了。五月端阳节前,家里卖了一头肥猪,父親、小姨和她一起上街扯了布料,买了鞋,送了端午节的礼。
那年农历七月,我报名应征入伍,经过体验、政审,收到了浠水县兵役局的入伍通知书。农历中秋节,我们新兵在浠水县换装,正式成为中國人民解放军的一名战士。当兵后,未婚妻在农村苦苦等了我七年。村子里和她一样大的姑娘伢,先后出嫁了。她在塆里成了一名老姑娘,整天和一帮小姑娘一起,在水田里插秧、薅田,还有干其他农活。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未出嫁,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她和家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其实定親后,我们手都摸没有摸过,更别说像现在年轻人的接吻、未婚同居。我们在她家也多次见面,她都是怯怯的,红着脸,不好意思,这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恋爱。
一九七二年腊月,经部队政治处干部股批准,开了《结婚介绍信》,在司令部军务股开了《军人通行证》回家结婚。腊月二十一日,我从珠海大万山岛起程时,就穿一件衬衣、毛衣、冬军装。到了汉口火车站,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那时武汉最高的大楼,就是汉口的六层红旗大楼。整个武汉银妆素裹,被大雪覆盖着。我到江边的沿江大道民生路候船室买船票,被告知“汉石班”与“汉九班”,因风雪停航。我只好返回武汉军区长江饭店续住。等了一天一夜,第二终于买到“汉石班”的船票,当天晚上冒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在江边十三码头排队上船。江风溯溯,那个冷从肌肤冷到内脏。
我本告之我的小姨与未婚妻,腊月二十二下午到巴河港的。由于无法联系,我大舅、小姨、未婚妻三人,拖着板车走三公里的河堤,踏雪去巴河港接我,结果候船室的服务员告之,由于风雪航班停航了。于是,大舅送我小姨与未婚妻到巴河旅社住下。第二天下午,我大舅、小姨、未婚妻三人又冒着风雪走三公里的河堤,到巴河港口接我。下午四点,小轮的汽笛声打破了雪地的寂静,船靠上趸船,乘客魚贯而下,我见到他们三人时,他们冻得像煮熟了基尾虾。晚上在巴河招待所,我提出后天结婚,小姨说不行,腊月二十四是尽头日子,小年祖人回家过年。于是,婚期我们三人就商定腊月二十六为婚期。结婚那天,没办喜酒,只请了我的战友程奉先和我表弟楊海明两人,陪我和妻子在新房吃饭。两个牵娘和家人在客厅吃饭,没打结婚证,这样就草草的把婚给结了。正月初五,部队一封加急电报,催我回部队召开中草药现场会。正月初六,我依依告别新婚燕尔的妻子,踏上了返回部队的路。
那风,那雪,那归人,那在风雪中接我的親人大舅、小姨,都成了永恒的画面!那飘雪,成了我们永恒的记忆。谁说那密密浓浓的雪花,不是苍天为我老伴准备的白色婚纱?那年、那雪、那些回忆,都是为未婚妻写下三千爱的诗句。洁白的雪,伴着老伴走过的长堤,那是爱的气息。雪花落在她的眉睫,晶莹成滴,那也是她曾经吻过的美丽。飘飘洒洒的雪花,不言不语,那是您在苦苦等待我的讯息。
文/万重山
2024年元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