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坛春秋情依依(之二)
文/郝蔚民
人的一生就像过河,无论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汹涌,总是要淌过去的。
——题记
青葱岁月的困惑——路在何方
wm开始执教的是洛南县城关柏槐村的老槐树下的火神庙改作的学校,庙宇残垣断壁,火神爷的塑像早已不知去了何方!教室是院子里坐西向东的三间上殿。殿左边的两间小偏房是老师食宿、办公的地方。
火神庙建于何时无考。平时也没有什么香火,但每年总要被人记得一次、香火旺盛一时!
这是因为柏槐村子里有一个王姓家族,世代以制作烟花爆竹为业。为求得火神爷的庇佑,每年的正月十七,他们家家要到庙里敬火神爷,敬献花馍,放烟花。他们觉得经销花炮烟花挣的是火神爷的钱,平安地做这一门生意养家糊口是火神爷的恩施,故而正月十七搞这么个敬神仪式是对火神爷的回报。王家正月十七放烟花,场面是宏大壮观的。几十年约定成俗。因此,柏槐人乃至县城人正月十七观看烟花后,方卸下腊月除夕挂在大门上的红灯笼,标志着年过完了,一年的劳作开始重头再来。
那么,火神爷是何方神圣呢?
火神爷民间称之为火德真君,是中国神话传说中的火神。它是中国人们信奉的诸神中资格最老的神祗之一,火神爷的人物原型版本,人们比较信奉的是燧人氏。相传在远古时期,燧人氏(三皇五帝中的天皇)钻木取火,给人类带来了光明,使原始人茹毛饮血野蛮的生活习惯得以进化,人类进入了熟食阶段,大脑的智力在充分营养的支撑下又向智人迈进了一步。为了纪念燧人氏发明火的不世之功人们尊其为火神。在原始社会里,原始人群每年在他们认为象征着“火”的夏季里祭祀火神,答谢火神对人类的赐福和恩德。在秦代以前,祭祀火神是国家祀典的重要内容之一,后来此俗主要流行于民间多数在劳作宽松的正月里进行。正是有这个习俗或者该庙宇改为学校,方使小小的火神庙在那个火红岁月得以保存。

1968年12月22 日晚上,队上贫协的领导人来到wm的家里,正式通知他担任村上的代课老师,将三把钥匙(大门、教室、宿办)交给wm。wm说当老师是要培训的,不管是师范还是简师,让我出去学习一段。贫协的人不耐烦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走路,你老师咋教你你就咋教这些猴勾子娃”,头不回地走了。
一夜无眠……
一句“你老师咋教你你就咋教这些猴勾子娃”的话,萦绕在wm是心头。他仿佛看到幼儿园阿姨亲切慈祥使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看到小学启蒙老师不厌其烦循循善诱的教学态度,仿佛看到中学老师一丝不苟严谨治学的教学风格。这些画面在wm的眼前定格,凝聚成几个清晰的字“爱生·严谨·探索·提高”,他释然,入睡了,睡得很香很香。
第二天早上wm 换下出工的衣服,早早到学校把院子和教室打扫干净,从宿办取出课本,开始上课。一至五年级四十多名学生的复式教学是wm从教生涯开端。报酬是每月21个工,补助3块钱。说辞是“叫娃教书,总有同学同行来访,算是几盒烟钱吧”。按当时所在生产队的工值,一个工0.5元钱,二十一个工是10块五角,加上三块钱,合计是13.5元。
wm当民办教师先后在洛南城区柏槐小学、西寺小学、东街小学工作。1969年社会各项工作慢慢走向正轨。下半年,wm名字上了民办教师的册子,成为国家认可的正式的民办教师。工资待遇也相应提高了。每月30个劳动日,月补贴9元。当时吃住在家里,一大家子人在一个锅里搅勺把,当家是的是老爸老妈,生活在老人的翅膀底下尚不知米面油的作难。但是,需要养家糊口的民办教师的待遇就显得捉襟见肘了。乡下的一个年轻人应聘到秦岭山里当代教,把妻儿托付给分居父亲照看。父有编席的手艺能挣几个零花钱,丈夫几个月不捎钱回家,妻子无奈就和失德的后父亲干柴烈火了。放暑假了丈夫回家了,村里的人见他指指戳戳挤眉子弄眼的,他觉得不对劲,几个相好的把事挑明了。他回家和媳妇大闹了一场要离婚。父亲则避而不见。媳妇说,你挣不来钱,把我和娃都能饿死。你要离婚我立马和你大结婚,还能吃上一口饭。你再回家来就得把我叫妈,给你的儿子当大哥。你不离婚咱就这糊里糊涂过下去。小伙一时无地自容,婚也不离了,钻在秦岭山里几年也不回家,用穷日子酿成的苦酒麻醉着自己的神经。

在本队代教,记工分,分生产队的粮食,在队上干部和下死苦的社员眼里,是对在凉房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代教天大的恩赐,随时都要接受队上布置任务和派遣,义务地干好不属于教师职责范围的工作。当时“红海洋”波及到农村,家家的门上要印伟人像,不言而喻这任务就落到队上代教的身上。wm拿上模板和红油漆,跑遍了村里的家家户户,在各家的大门上和村里的墙上喷涂伟人像。进入一家邻里院子,他见靠右手小房用黄泥摸得平平整整,就把伟人像端端正正印在上面。晚上,这个邻里跑到学校找到wm说是他把伟人像铲掉了,因为后面有厕所。约定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不敢让好事之人知道酿成祸端,千叮咛万嘱咐出门而去。吃一堑长一智,自此,wm完成队上交办的事情更加小心了。的邻居是一个老贫农,人称老J,每年过年初一黑咕隆咚的早上,要宣传伟人的思想,但他大字不识一个。就早早地到wm的家里把他叫出去。老汉立在村头的碌碡上,拿着个铁喇叭,让wm低声念一句伟人的语录,他高声念一句。诸如: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农业学大寨”等等。黎明时分,漆黑一片,人还在睡梦之中。冻得H瑟瑟发抖。他乐此不疲,不喊上半个小时决不罢休。现在看来这个老人的做法有着文革中红卫兵在路上设卡教人背伟人语录的烙印,在老汉的心里有几分喜悦几分苦恼,喜悦的是我作为一个老贫农,知恩图报大年初一黎明宣传领袖的思想,告诫社员忆苦思甜,我是柏槐第一人,觉悟之高谁能与我争锋;苦恼的是社员谁人不知那几条伟人的语录,难得清闲睡个懒觉你搅和的都睡不成,难免有人会骂他老不死的糟蹋的人要咋哩!是叫人都到你家里吃你的模糊面(那时候困难人死了埋葬前招呼邻里吃一顿模糊面)吗?
队上要开忆苦思甜大会,有个叫老Z的贫农老汉。回回他都要发言。这就把wm作难死了,会下给他教一句他说一句,教的好好的会上记不下就乱说开了:“旧社会我给有钱人抬篼子(类似于抬轿),早上人家给吃的是烤得黄黄的豆馅(豆沙)包子,晚上回家是给戳二升番麦(玉米),不叫你白下苦。不像现在上工修大寨田饿的前心贴(挨)后心,放工回到屋里是稀汤寡水,连一点油水也没有”。主持会的人看他说的叉道了,把他往下拉,他还不下来。以后贫协就不叫他在会上“忆苦”了,wm也再不作难了。
当时,学校有收麦和收秋两个忙假。收麦的时候,wm要领上学生到地里去,拾麦穗,帮助农民收麦子。赤日炎炎,龙口夺食,天上云卷云舒,瓢泼大雨说来就来。老妈就把困睡中与周公对话的wm叫起来到打麦场帮忙起场去,他掮起麦叉把跑到场里,一个多小时紧张挑麦秆打集,雨水汗水交织在一起落汤鸡似的回到家里。老妈说,咱一家子都要吃队上分的粮食,男子汉能吃苦关键时候能顶得住事,咱一家子分队上的粮食都是硬气的。
wn人老实教书也本份,干啥都争强好胜。到东街小学这个大型小学,慢慢琢磨咋样当好班主任,上好每一堂课。学校歌咏比赛、少先队活动事事都要争第一。wm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对外观摩教学课,兑山区几十名高段语文教师,把教室后边坐得满满的。当时没有规范的教材,讲的是革命样板戏《龙江颂》的一段戏词。戏词的大意是女主人公为修龙江大堤防水灾,与家人近在咫尺不能相见又若在眼前。H就抓住这个亮点,分析主人公一颗红心为公而远离亲人反觉心心相印的细腻的思想情感。课后全区语文教师在一块评课,县教研室的老师评课说,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娃,能把课讲得这样好,高中语文教师也不过如此。wm脸红红地坐在会场的中间,听着不乏溢美之词的评说,心里怪高兴的。记得为了掌握课堂时间,学校的一位女老师春兰大姐,主动把她的手表摘下来给wm放在粉笔盒中,让他把讲课、学生练习、下课的时间把握好。下课了一位男老师怕wm把人家的手表搞丢了,开了一句玩笑说,借下的婆娘不能过夜。记着把表还给人家,丢了一个月咱九十毛(角)的工资赔不起。

wm认真批阅作业,险些戴上一顶“白帽子”。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学生作业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是*泽*三个字,学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把泽字右边的又字头多写一撇。wm按照批改作业的惯例用红笔在这一个字打上xiao叉。有一“政治觉悟高”好事的家长拿上她娃的作业本反映到城关镇政府。镇上组织了调查组到学校进行专门的调查。被谈话的教师说,如果说这是政治问题的话,那么我们老师的书就没办法教了,学生写了错别字连叉都不能划,划了就要查三代批判斗争,谁还敢当语文老师。当然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事后wm听说了这件事,心里胆怯不已。以后碰到这种敏感的错别字,打叉不对,在字底下划杠不行,干脆就不做任何标记了。这件事wm至今仍感恩当时的城关镇党委书记武世华老人,是他的“这是个好娃”的一句话,把好寻事情的人弄了关公大脸红,再也不言传了。
“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调查此事时任城关教干王彦怀老师,对wm的认真的工作态度严谨的工作作风很是欣赏,他开玩笑说,查问题查出了一个扎扎实实乐教敬业的好教师。他提议经城关镇党委同意,任命wm负责全县第二大小学——东街小学的教学工作(教导主任),从此wm 开始慢慢地走上了学校管理工作的岗位。这一年他20岁。
六年民办教师波澜不惊。wm觉得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自己尚不如西天取经的唐僧师徒四人,虽有九九八十一难,但他们以西天灵山为目标,路在脚下。而当时的民办教师身负沉重的教学负担,用青春年华支撑着国家教育工作的半壁江山,但转正无望,招工无门,上学不招生。wm困惑、无奈、灰心之情交织在一起,默默地度过一天又一天,在苦涩的青葱岁月拼搏着奋斗着,而出路在哪里?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1973年12月,一心想进入高校的wm,由于种种原因,被推荐进入师范读书,怀着不甘、屈辱、颓废心理,来到了丹江边的双塔之下,开始师范“镀金”的岁月!(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