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明星女儿
第二十八场
人物:郭雅男.二姑姑
奶奶爷爷.柳阿姨(柳青)
地点:平顶山
时间:五月
(摄像机跟着雅男)
这个星期天,借着薛菲表姐的生日,雅男不得不履行自己的承诺,跟着奶奶爷爷和二姑姑去姥姥家认亲。她非常不情愿,因几天来,她沒有接到柳阿姨的电话。二姑不会骗她,确实把那封信交给了柳阿姨,奶奶还作证呢?那阿姨为什么不回个电话,给自己呢?是不是那几次的哭闹,阿姨还在生气?不理俺,不爱俺了,甚至还讨厌俺呢?这一连串的疑问,让雅男心里烦透了。第一次去姥姥家,她连新衣服都不肯穿了,违抗奶奶和二姑的强迫要求,穿了一身从山东老家带回来的既土气,又半新不旧,灰黄搭配的校服,坐上去姥姥家的公交客车里,越害怕见到柳阿姨,偏偏这辆车开得快,没多长时间就到了站。下车后,她东张西望,突然看到站牌上写着下站是平顶山,眼睛一亮,快靠近爷爷指着站牌说:爷爷带我去平顶山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爷爷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八点钟,便爽快地答应:好,爷爷带你去,(回头指着身后奶奶.二姑姑)叫她娘俩先去你姥姥家。
身后奶奶口气很坚定:不行!要去平顶山机会有的是,小菲过生日,人家等着咱们,你姥姥还让你认认姥姥家的那几个孩子,还有你柳阿姨的养女姗姗,也算是你妹妹,你和她们都没见过面,哪来的时间去平顶山呢?
雅男:“这才几点钟呀?还不到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中午赶到姥姥家吃饭就行呗!”雅男见奶奶不理睬她,继续走自己的路,又去应求爷爷:(揽着爷爷的胳膊撒娇)你带俺去吗?好爷爷,亲爷爷,俺在现代历史上看了平顶山惨案,老师也讲过日本人无辜杀害平顶山地区老百姓三千多人,要是亲自参观一次展览馆,给同学们回信写上才有教育意义呢?
爷爷拍拍她的肩膀道:这个好说,咱们住到你姥姥家,明天爷爷带你去。
雅男:您净说胡话,俺明天要上学?
二姑发话了,瞅着雅男说:“姑姑带你去。”她又转向她爸妈道:我带她去参观展览馆,不会多长时间,你们先去她姥姥家。(摄像机跟着雅男和二姑)
二姑带着雅男又坐下站公交车,很快到了平顶山。不巧的是,平顶山纪念馆正门路段,正在铺油漆,解说室是进不去了,她俩只能向后山坡樊登,直接绕过去才能进纪念馆正门展览遗骨。
爬山很吃力,越往上攀爬,野草越丛生,荆刺载途,山坡越陡峭,进后山绕道进正厅门是不容易的。好容易上了平顶山顶端,二姑的白色涤纶裤,已经被荆刺刮得一道道绿痕,鞋袜也被嫩草上的露珠染绿了。急得二姑一个劲埋怨雅男道:不让你来你死活要来,这算什么?还没串门呢?先弄了一身脏,可坑苦我了!
雅男见二姑成了苦瓜脸,反而笑了,指指自己的裤腿说:你那点算什么?瞧俺这比你那脏得更厉害,看不见底了。
二姑:你还有脸笑,怎么去见你那姥姥家人,人家可干净得很。
雅男一掐腰理直气壮地回答:被她们扫地出门才好呢!俺正求之不得,正不愿认姥姥门上亲戚。
二姑:傻瓜,说这话你会后悔的。
纪念馆四周很静,静得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二姑握着雅男的手,绕道经过前廊进入正庭,中间是平顶山村原貌示意盘,正面屏风上镶着“向平顶山殉难同胞致哀”立体大字和花环。展览大厅里,是长80米,宽5米的遗骨池,室内800多具殉难同胞的遗骨,保持着挖掘时的原貌,或仰或俯,或曲或伸,儿童遗骨最多。周围陈列着刽子手屠杀用的子弹头、子弹壳和焚尸以销毁罪证用的汽油桶等。累累白骨,件件遗物,是日军屠杀无辜人民的铁证。
雅男眼圈微红,紧抿着小嘴和二姑走出纪念馆。二姑为了释放对日寇心中的愤怒,带着雅男通过另一条山路,进了一片松树林,采了一些松枝和小野花,冲着纪念碑方向祭拜了一下。又在松树林里采摘了一些嫩蘑菇,还发现里面一条蛇皮,吓得二姑惊叫一声。雅男不害怕,因北方没有毒蛇。她回应道:“那是药材,俺娘喝中药时,里面就有蛇皮。”她把蛇皮包到手绢里,然后揣到兜中。
二姑一看手表快十点了,使劲拽着雅男向山下跑去。刚跑到山脚下,二姑眼尖,看到对面马路边停着柳阿姨的车,便对雅男惊呼道:啊!我嫂子来接我俩了。
雅男顺着姑姑手指的方向看,果然一部红色轿车停在马路对过,她的心不由得直扑腾,但还是牵着姑姑的手穿过马路,向那辆轿车奔过去。
只见柳阿姨推开车门从里面出来。她穿着一身流行套装,上身是米黄色无领双排扣短上衣,大概是质料好的缘故吧,板板正正没一点褶皱,里面衬着高领黑色呢绒内衣。下身是黑色开气旗袍样式套裙到脚脖,配的一双尖尖火箭似的红色高跟皮鞋。披肩发不见了,一头黑发拢到脑后,梳成一个玉盘发髻,然后用一个黑色丝绸花环绕住,细长的脖颈佩戴着珍珠项链,显得更加亭亭玉立,芳姿颜容。雅男又一次肯定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她总不会十几岁生小孩吧!那么亲生妈妈又在哪里呢?雅男自己劝自己不去想亲生妈妈的烦恼事,去想想怎么想法离开这座城市,逃回山东老家去。
柳阿姨面带微笑迎视她俩,还没张口说话,二姑却抢先道:对不起了,嫂子,叫你家里人都等急了吧!
柳青:对不起什么呀!我也没回家。
二姑姑:是吗?嫂子。(惊喜的双手揽住嫂子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我俩在这呢?
柳青:它跟我说的呀!(拿出大哥大晃了一下)去单位一趟,看看有什么事吗?然后在回来的路上,顺便给孩子们买几样礼物。
二姑:嫂子,你算是留在我省电影制片厂了吗?
柳青:没有,还在空政。我是借用,只要领导批准,随便哪个相关单位都可以借用。(柳青说着转向雅男)唉?你让姑姑捎来的信,我收到了,那晚人太多,闹得我好长时间才离开剧场。这几天,单位参加剪辑工作挺忙活的,又知道你今天回姥姥家,我俩会见面的,所以没给你回电话,不会生我气吧!
雅男不回答,只是腼腆羞涩地把头低下。柳阿姨看她那样子,便转了话题:纪念馆参观的人不少吧?
雅男仍不回答。二姑替她答道:哪来的人?正门前方修路,参观者进不来。我俩爬的后山绕进去的,弄了一裤腿露水泥巴,我都没脸去带她上你家了。她前几天还高兴穿得时尚新衣服跟我爸妈出去玩,今天就跌了个玫瑰小脸,好像谁欠她似的,就是不穿新衣服,非穿这身土气老式旧校服。也罢了,偏偏弄一裤腿脏泥巴,这种各色孩子,少见多怪。
雅男的脸又被臊红了,用手偷偷的拧了姑姑一下。柳青不忍雅男那宭态,便打开后车门,一边推姑姑往车里进,一边又说:挺大个姑娘也跟孩子闹,你就坐在后面吧,叫雅男跟我坐前面。
柳阿姨坐在司机位置,待把门关好,并不急于发动车,却从提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长方条形有机玻璃盒,里面盛着一块浅黄色小坤表。
柳阿柳:“拿着,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阿姨把礼物递给雅男。雅男并不急于伸手接,只是歪着头看。阿姨替她打开盒盖,把表取出来,放在她的手心上又说:“你看漂亮吗?”
雅男这才发现,这块坤表外壳形状与葵花,金光闪闪,里面的跑针像金鱼似的漫游在水中,被一颗颗像小珍珠似的亮点,环绕着,美丽漂亮极了。
柳阿姨问:喜欢吗?
雅男不言语,只是点头。
柳阿姨:来,我给你戴上。
雅男象被马蜂蛰了一下似的,闪电般的把手缩回身后,慌张的说:“俺不要,俺有。”她把袖子撸上去,让表露出来给阿姨看。
还没等阿姨说什么,姑姑却从后面伸过头来冲雅男说:傻瓜,你那块是泰山牌的,不值50元,我嫂子送给你的钻石牌名表,价值几百元。我早就相中了,舍不得买,你还不接着。”雅男把头扭向车窗外,不理姑姑。姑姑转过身子,用手拍一下她的肩头,又道:喂!跟你说话,听着没有?
雅男:俺娘说了,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二姑:我嫂子的东西,你娘也说不让要吗?
雅男:俺娘没说,俺心里想的,除了俺妈和俺娘给俺的贵重东西外,俺谁的东西也不要。
柳青生气了,不满意回对:算了吧!红妹,别再强迫她了。(柳青把表放回兜里,然后发动车)
艳红看她嫂子脸色极难看,对着雅男狠狠剜了一句:“傻瓜!分不出亲近。”然后好没意思的深深发出一声叹息,顺手从身后靠椅背上取出一只用塑料袋装好的白色玩具狮子狗。她把袋子抽出去,一只毛绒绒狮子狗展现在艳红面前,怪招人喜欢的。她把狮子狗揽在怀中,用手轻轻地拍了两下,谁知那狗已经充上电了,只见狗的两眼放着绿光,嘴一张汪汪地叫起来,不仅把艳红吓了一大跳,连前面的雅男也惊得回过头来,雅男这一看不当紧,身子像触了电似的抽动一下,便一动不动的定住,眼眸死死的盯住那只狗发呆。
柳阿姨:“看把你吓的,那是电动玩具狗,已充上电了。”阿姨一边开车,一边冷冷地睨视了雅男一眼,脸色还是难看。
等雅男回过神来时,只见她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探过身来,伸手从姑姑怀里把那只狗抢过来,由于抢得过猛,不小心那狗又被座位扶手擦了一下,又汪汪的叫了几声。
二姑:当心,别碰坏了,这是我嫂子给她外甥女买的生日礼物。
雅男不理姑姑,将狗揽在怀中,用手轻轻捋着它的毛毛,然后又将自己的脸贴到它的身上,一种难以控制的感情,从雅男的脸部流露出来。原来这只玩具狗跟她小时候,妈妈给她养的那只狮子狗模样很相似。她仿佛又看见爸爸用铁锹冲狗的头部铲下去,狗的惨叫声和满地的血……雅男一阵鼻子发酸,眼睛湿润了,她快把整张脸全埋到狗身上,刚做完这个动作,车停了,柳阿姨在叫她:到家了,你该下车了。
雅男:俺晕车,等会儿再下车。
柳阿姨吃了一惊反问道:晕车?你怎么不早说呢?(柳阿姨测过身)来,我扶你下车,车里的汽油味你更受不了。
雅男不敢抬头,只扭动身子,不让柳阿姨碰她。
柳阿姨只好转身跟后座二姑说:待会你把她扶下车,我也头疼,先走一步了。
二姑下车,再从前门进来,冲雅男揶揄道:晕车早说呀!我这有晕车药,我以为你叫狗迷住了呢?
稍停一会儿,雅男将狗从怀里抽出来,塞给了姑姑,不敢抬头。姑姑接过玩具狗,突然惊叫:哎呀!怎么狗毛渍湿了?你哭了?
雅男摸了把泪,回了二姑一句:“你才哭了呢!”她下车后才把头抬起,正好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