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清明前后,荠菜已遍布乡野。一丛丛、一簇簇,或碧绿,或深紫,或焦褐,花朵细碎如米珠,藏于一众野菜之中,毫不起眼。然而,它味道极美,是寻常人家春日餐桌上的“常客”。
荠菜亦是姥姥的心头好。每到春天,挖荠菜都是姥姥保留的“传统项目”。晴天里,姥姥骑上小三轮车,带上小铲子、塑料袋,开启野地“寻宝”之旅。“吃荠菜要趁早,等开出白花来,荠菜就老了。”姥姥把挖回来的荠菜,放在台子上。她坐在马扎上,细细地择;拿小剪刀去掉根儿和黄叶儿,留下最鲜嫩的部分;打开水龙头,放在大盆里洗,一遍一遍洗去尘土;再烧开水烫。烫过的荠菜颜色越发鲜绿,绿得像要滴下水来,好像整个春天都在那里了。
烫过的荠菜最适合包饺子,佐以肥瘦相间的肉馅,配上捣得细细的蒜末。肉馅要自己剁,才有嚼劲。姥姥不爱用绞肉机绞出的馅,说是“没魂”。她觉得,入口的食物总要经过自己的手,才安心。就连面粉,姥姥都是用自己种的麦子磨的。
姥姥包的饺子,皮薄、馅大,肚子圆滚滚,像个元宝。姥姥在锅里刷油,放上饺子,加水,扣盖,大火煎,煎至水少,文火收汁。雾气蒸腾,透过玻璃盖,我看见胖胖的饺子显露身形,皮中隐隐透出青色,那是荠菜的颜色啊!
新出锅的大饺子,底皮金黄,香味弥漫,一端上桌,就赢得满堂喝彩。野生荠菜完美融合了肉的鲜美,不干不柴,味道醇厚。我咬一口,面皮酥脆,汁水流溢,荠菜的原香缓缓释放,挑动着味蕾,是春天的味道,是原野的味道。
满桌佳肴,荠菜饺子拔得头筹。每到这时,总是姥姥最骄傲的时候,虽然忙着、累着,但看到孩子们胃口大开、一脸满足,她比谁都高兴。
小时候,我也曾跟着姥姥挖过荠菜,可是,我一直分辨不出荠菜。发现一棵,我就问,“姥姥,这是荠菜吗?”再发现一棵,我又问:“姥姥,这是荠菜吗?”姥姥耐心地指点我:“这棵是,那棵不是,要挑贴地成片长的,叶子上有锯齿的……”“可是,我看它们都长得差不多啊!”我皱着眉头为难地说。姥姥莞尔一笑,让我在一边玩。天空湛蓝,田野广阔,菜花金黄,大地上的绿色无穷无尽,这是春天啊!
时光流转,我渐渐长大,事情越来越多,回姥姥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可是姥姥总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妈妈。春天里,她把烫好的荠菜冻在冰箱里,等着我们回去。
庭前柳绿,花开春暖。“春在溪头荠菜花”,那荠菜的味道,是春的味道,是温暖的味道,是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