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跟着阳光一同升起的，左边是鸟儿婉转的歌声，右边是哞哞的暴跳如雷以及小牛细嫩的啼哭声－－小牛又被他的爸爸老牛打了一顿，原因是小牛还是没有学会鸟儿那样叽叽喳喳的清脆的歌唱。

       老牛阴沉着脸：这一天又被他的儿子给毁了。他带着怒气吃了一小捆青草，喝了点水，又要去种地。谁对大地深怀热爱，反正不是他。他扭头望去，他的儿子身上布满了鞭痕，正在惆怅着不知如何走出家门，面对同伴的嗤笑，索性躺在床－－一堆干草－－上自暴自弃了。老牛冲上去把小牛拽下床，让他割草去。小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着镰刀找草去了。

       老牛还是一个青年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夸他勤劳勤奋勤快勤俭勤勉……凡是有关“勤”的词都送给了他，劳动任务也都交给了他，年终还给他戴上一朵大红花，老牛的心中，却有千万个“懒”此起彼伏，翻涌如怒海。他想过，如果像羊像马像猪像狗像猫……是不是会更好？最后，一串从鸟儿嘴里迸发的音符征服了他，他觉得要像鸟儿一样，歌唱并且飞翔，彻底告别大地和犁。许多次，他停止了耕作，心里叽叽喳喳唱着，可是嘴里却出来一叠“哞……”

       老牛没有从前那么勤劳了，经常对着天空哞哞，有一两次，竟然有点类似于鸟声了。大家开始对他不满了。秋收时候粮食产量明显减少。于是农场召开民主生活会，大家投票表决，到底是让老牛继续耕作，还是把他送往屠宰场。最后仅以一票之差赢得生命权，老牛重新回到田野。也就从那次，他吓破了胆，闷头种地，再也不敢造次。

       “等将来我有了儿子，他一定要过鸟儿的生活。”老牛把梦想寄托在儿子身上。

      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多元化了，牛不种地也不必担心被送进屠宰场了。老牛又开始做梦了，他把家搬到树林里。

      “去学鸟儿叫，每天一百遍。”这是他给儿子布置的作业。

       可是儿子永远只会“哞哞”，小鸟笑他笑得歪了脸，老牛气得心脏悬于一线，随时要脱落。“我死以后，你可怎么办啊？”然后就是急如骤雨的鞭笞。

      “你的父亲都学不会鸟叫，凭什么让你学会啊？”小鸟衔来草药一边给小牛敷伤口，一边替他打抱不平。

       下一次，老牛再次毒打小牛时，小牛就说了：“你自己都学不会鸟叫，为什么让我学呢？有本事你自己去学！”

        “我已经老了，我年轻时要是有你这条件，我早就成了一只会唱歌、会飞翔的鸟了！”说着，他又抽了小牛两鞭子，品尝着随心所欲的滋味。

        小牛被他抽得一只眼睛出了血，眼睛肿得像个桃子。

        森林里的小鸟都纷纷飞进老牛的家，叽叽喳喳指责老牛。老牛从此再也不觉得鸟儿歌声婉转了，他觉得那是射向他的箭簇。

       既然不能再学鸟儿歌唱，那么学什么呢？

       老牛冥思苦想，最后决定开公众号写作。从前，他遇到过一个来田间体验生活的作家，那作家曾说过“笔耕不辍”，给老牛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写作也是一种耕耘，与老牛种地是异曲同工。

       老牛开了公众号，因为大半生在大地上生活，现在他的写作素材无穷无尽：有农业生产的常识，有自己总结出来的农作物高产的秘诀，有家畜疾病的防治，有如何矫正三心二意种庄稼的牛的病态心理，还有抒发他的情怀的诗歌：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愿牛肋下生双翼，抛锄弃犁不耕田。

        牛家第一个大作家诞生了。写了三个月，没有几个读者，更别说打赏了。老牛为了提高阅读量，就把自己家上好的豆子送给了马，驴，骡，请他们关注自己的公众号。这样下来，老牛写作，不但没有赢利，反而赔了。他心情格外沉重，想着是不是还回去种地。这时小牛偷偷进入公众号后台，发了一篇文章：老牛老牛，赔光豆豆，饿得瘦瘦；一声哞哞，两行泪流。

        老牛眼看着这篇文章流了出去，有损光辉形象，就把小牛又抽了一顿，然后蒙头就睡。谁知第二天醒来，赫然发现小牛推出的那篇文章火了，阅读量过万，打赏爆满。原来是小牛长期被虐待，心力交瘁病倒，被小鸟们送进了医院抢救。小鸟们把这个消息扩散，于是老牛公众号的打赏成了众筹。

        啊，小牛小牛，睁开眼眸，让我们再听你：哞哞，哞哞，于清晨，于黄昏，于岗岚，于翠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