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丢”了一年多的小九子回来了
回到老家工作后,一天中午,一队人马来到姥姥家的大院前,一开始全家人都猫在家里不敢吭声,直到妈妈喊了大舅的名字,大舅耳朵尖,听到是自己姐姐的声音,兴奋极了,大喊一声,是姐姐回来了,便跑了出去迎接此时心情最复杂的就属姥姥了,母女相拥落泪自然不用说,自从妈妈离家出走后,家里往日的安宁不见了,一年多不见人影,毫无音信,家人四处寻找的辛苦不算,最难受的是各种流言蜚语,而且根本就没往好的去想象,都以为这个人不会回来的,姥姥埋怨姥爷没管住孩子、姥爷埋怨姥姥管孩子太严,导致孩子离家,最苦的是姥姥,姥姥是缠足裹脚的小脚女人,干着急走不出去,在家望呀望呀,什么叫望眼欲穿,姥姥的体会最深,她整日以泪洗面,由于着急上火,姥姥闹眼病差点成了瞎子。
娘俩见面,姥姥又喜又气,喜的是没想到“丢”了一年多的九子又回来了,而且还骑马跨枪带着一队人马,气的是妈妈为何要走?走了为何不与家打声招呼?这是姥姥的一个不解的心结后来妈妈讲了为什么要走和不告诉家里的原因,妈妈起初就是因为在家里太累生活太单调,总想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后来就感觉共产党的朱毛军队要比别的军队好得多,他们有纪律不欺负老百姓,他们是为老百姓打天下的军队,更主要的是妈妈的老舅冯镇汉(化名冯群,是共产党的地下党)的影响更深,是他向妈妈讲了很多革命道理和共产党的事,那时很时髦很多人说的话就是参加革命打天下,至于参军为何没有告诉家里,主要是怕家里知道了不让她走,二是当时国民党和土匪都与共产党作对,如果一旦暴露了李家是共军家眷,很有可能遭他们的报复,所以妈妈必须偷偷的走。另外,当时东北的土地改革(简称土改)运动进行得在全国来说最为艰难,妈妈说他们白天打土豪分田地、夜里要常常到地主和反动阶级人员家偷听和了解情况,很累很忙根本顾及不上其他的事情来。
建一镇名称的由来后来,大舅李延年在妈妈的影响下,也到区政府当起了交通员,并入了党,解放后还在村里当了书记、村长,舅舅活着的时候,我们爷俩只要一见面,他总要讲起妈妈那时的故事来据妈妈讲,她的舅舅冯震汉(化名冯群)的同志丁建一就是在吕王潜伏时,被一户姓孙的村民告密而被国民党军警逮捕残忍杀害的,现在建一镇的名字就是为了纪念烈士丁建一而改的名(原名叫接官厅),是建一镇唯一的一座烈士碑,我在建一念书时,学校每当清明节,都要组织学生去那里进行纪念活动。东北解放前夕,国民党预感末日来临,蒋介石加强了东北军事力量,国民党与共产党间围剿与反围剿,反反复复,战事胶着,一天,九区得到情报,上级指示要求区政府与区小队必须马上撤离,当时形势紧张,妈妈与九区政府人员连夜撤离,并做好上山打游击的长期准备。
其实这样的情况妈妈经历多了,妈妈管这叫拉大锯,啥意思那?就是国民党占优势时,共产党的部队和政府就撤离这个地方,共产党占优势时,国民党就跑了,这样的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当时,人们都叫做拉大锯。撤离时,妈妈崴伤了脚脖子但没想到的是,也就是因为这次撤离打游击,毁了妈妈一生与前程。
一天夜里急行军,妈妈不慎崴坏了脚脖子,由于当时情况紧急,不能停下来,更无法去彻底治疗两天后,脚脖子肿得跟小腿一样粗,无奈下,妈妈被安置在盖州东部山沟里的一个老太太家,这个老太太早年丧夫,无儿无女,是个孤寡老人,住的也偏僻,素日里也很少与外人来往,所以妈妈被安置在了这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可是,妈妈的伤情却一天比一天重了,尽管老太太想了很多土办法,用洋油(点灯用的煤油)喷、凉水跋、草药糊,扎针放血等办法,就是不管用,脚脖子变黑,疼痛加剧而且时常发烧。那时,一是山沟里地处偏僻,缺医少药,二是当时形势紧张,根本不敢也不可能去县城医院诊治用现在医学来讲,妈妈的脚脖子已经到了严重发炎感染化脓的程度上了,如果是现在,早治疗早消炎就根本不算事,但那时一切都不行,没这个条件,现在想起来,也挺可怕,当时没有老太太的这些土办法治疗,妈妈也有可能变败血症死掉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形势缓解了,国民党跑了,共产党的区政府又回来了,部队找到了妈妈,妈妈被送到了县城医院治疗,由于耽搁治疗时间太长,妈妈的病情十分严重,里面骨头、骨关节已坏死,必须手术治疗,而且需要几个阶段的分期手术,医院也变换了几个,后来脚脖子又变成了骨结核,就这样,妈妈反反复复直到了1964年还在治疗,我是1963年生的,按妈妈和姐姐讲,我就是在妈妈病榻中出生的。
妈妈和爸爸是父母包办的娃娃亲,爷爷能吃苦,为人好,过日子仔细,在当地攒了不少土地和房子,因此土改时期被划为了地主成分,家里的土地和房子在土改中,按政策分给了别人,我的大姑姑一直与妈妈纠结不合,对妈妈有意见,原因就是为了分房子的事,大姑姑认为,一是妈妈当时是政府的工作人员,完全可以说说情,多留一些房子和土地,二是爸爸和妈妈在分房子时侯,应该回家住一段,按当时的政策是可以也分到房子和土地的,但妈妈认为,自己是党员,她不能带这个头,破这个规矩。为了这件事,大姑姑没少挖苦和刁难妈妈,但妈妈都给以了包容和忍让,但唯一的一件事,妈妈一直也对大姑姑耿耿于怀,那就是妈妈唯一并心爱的一张工作照片(头戴八角帽、身穿列宁服、腿扎绷带、骑马挎枪的照片)、还有党证、工作证、立功证,当时因为爸爸和妈妈都有病,家里一间房子五个孩子,怕把这些东西弄丢了,妈妈特意让爸爸把这些东西带回家保管,农村安静安全,后来妈妈去要,爷爷说给弄丢了,妈妈很生气,她把这些东西和这段经历看得很重要,甚至是命根子,这怎么给弄没了,妈妈一直怀疑是大姑姑搞的鬼。
尽管爸爸和妈妈是父母包办的封建婚姻,但爸爸长得很帅,也很有才,双手打算盘,毛笔钢笔、文章都是远近闻名的,妈妈那,从小个子也高,人长得也漂亮,所以两人早有往来,属青梅竹马,感情也很好,即使这样,妈妈党纪观念很强,还是在结婚前,请示了组织和领导,表态如果政府不同意,她可以服从组织决定不结婚,那时共产党的政策也是很开明的,当时有个政策叫唯成分论也不唯成分论,重在表现,由于爸爸很小就在盖州城里读书,属学生成分,另外也从来没拉妈妈的后腿,甚至很支持妈妈工作,所以政策规定允许结婚,但不能举办婚礼,妈妈根据这个规定与爸爸结了婚,而且还生了我们五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