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缘（小说）
文/山瘠
太阳要落山了，张三扔掉手里的一大把草，钻出自家的玉米地。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儿，看见刘嫂桂香走了过来。
张三见桂香气鼓鼓的，脸上挂着泪，就忐忑地凑上前搭话：“桂香嫂子，这是和谁生气啦？”
“能有谁？还不是那犊子玩样你的刘哥嘛！”桂香气儿还没消，挨了老公的两下打，心里委屈就大声嚷嚷着。
“桂香嫂子，别生气了！两口子吵架，地里吵炕头儿和的。这不，天儿马上就黑了，快回家做点儿好嚼咕，等刘哥回来和他好好喝两盅，再往被窝一钻，一热乎儿，啥气儿都消了。”张三听了桂香的话，觉得有被她的话拐带的意思，心生歹意，眼珠转得飞快。他露着一口大黄牙，吐沫星子飞出老远，连嘿嘿带挤眉弄眼地劝说。
“三兄弟，看你多能干啊！这么多年没见你带老婆下过地儿，一次也没有见过的。”桂香眼气得直咂咂嘴儿，在夸张三。
“嫂子，我那口子整天病殃的，再下地干活，活没干多少不说，把病累大发了，再花很多钱治病吃药是划不来的呀，只好自己下地干活啦！”张三被夸，心里觉得受用，不自然地用右手抓挠着头，头发更加蓬乱，像擀毡的羊毛。
桂香刚出了地没走出四、五十米远，就见了隔几家地的张三，心里觉得有了倾诉苦水的人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挨打的事儿倒给张三听：“三兄弟呀，你说吧，你的那个刘哥太他妈的犊子，不是个人，人语不懂。我说日头爷儿马上落了，别干了，还剩4、5垄地的大草没薅，今个儿拼了命的干也是薅不完了，明天再接着干吧。还告诉他说，我的那个大姨妈走了四、五天了，累得腰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刘婆说到这儿，觉得后面的话不该对张三说，她抬脸望着张三，“这犊子上来了牛脾气，说啥还要再干一会儿。我又说了一句回家的话，他就拳脚相加打上身来了。人啊，这一生找不到投缘的主儿，真是没法子啊！”
“嫂子，你看我头圆不？”张三找到了再好不过的机会，他急忙见缝插针，用同音词逗笑，还笑嘻嘻指着自己的脑袋。
桂香被逗笑了：“熊样！你的头不是圆的，是个扁的，不得把看见你的人都吓死喽。”
“桂香，那你说，我投缘不？”张三不叫嫂子了，色咪咪地盯着徐娘半老风韵不减的桂香，这声桂香叫的嗲得很。
“头圆！”桂香话刚吐出嘴儿，就觉得张三这回说的这个投缘不是那个头圆了。
桂香盯着张三仔细地端详，张三人高高大大的，魁梧健壮得很;那张四方大脸，浓眉大眼的笑起来蛮英俊的，此时觉得煞是可爱，给她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亲切。桂香心里想着自己的那口子，和张三比起来算是个窝囊废了。人家张三儿女双全，大儿子都上高中了，可自己和这窝囊废的老公婚后过了十五、六年了，到现在还没一个孩子呢，再这么要脸面的过下去，这一辈子也别想再有个一儿半女了。刚才，不是自己提醒老公说大姨妈走了，让他自尊受了挫而自卑，也不会挨打的。
桂香早把端详张三的眼离开，这时又把脸转回来看了看张三，见他不错眼珠儿地盯着自己，她呵呵笑起来：“看你那个熊样！露一口大黄牙，还能把我给熏死，活吞了不成？”
张三听了此言，心突突跳得更厉害了，顿时额头上的汗又钻了出来。他不自然地搓着双手上的泥土，小心地陪着笑：“桂香，农活太忙了，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我知道你没说完的话是没闲功夫刷牙，也懂你的心，不要再辩解了。走！今生我就第一次破天荒的和你投这个缘，也好好体会一下做真正女人的滋味。我不想让他戴绿帽子，可我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桂香撂下这话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刚结棒子的玉米地。张三醒过神儿来，跟着桂香向地里走了两步又退了出来。
起风了。
秋天，一眼望不到边的青纱帐，棵棵玉米挺直了腰身，站立在黑土沃野的田垄上，自豪地唱着多情动听的歌。
张三看着自家长势喜人丰收在望的玉米地，听着青纱帐唱着他最喜欢听的一片沙沙声响的歌儿，他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三年后。
仲春的一个早晨，桂香送儿子刘闯上幼儿园的校车，看见送孙女的王婆用胳膊肘子碰了一下送孙子的李婆，她俩眉来眼去的，都被桂香看在眼里了，她全然不在乎，还主动打着招呼：“王嫂、李姐早，也来送孩子啊！”
“看看，闯儿多乖啊！比我孙子帅多了。”李姐手牵孙子讨好着，把孩子送上了车。
“让人眼馋啊！”王婆说的是真心话，也不失贬义。王婆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说走嘴了，自己的儿子也是个窝囊废。
“王嫂，让你的儿媳接着再生一个呗！”桂香一脸的笑。
前来送孩子上校车的女人们也跟着笑出了声。
说话间，校车鸣着喇叭一溜烟跑走了。
这时，张三媳妇庆华早起放马回来，牵着大枣红骒马，后面跟着小白马驹儿从送孩子上校车的人群旁经过。她看了一眼三个婆娘有说有笑的，头也不抬的只顾向家走，惹来了众人刚停了笑声，就都不错眼珠观望她的目光。她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抚平着心绪：“这就是缘吧？！不管是啥缘，怪不得别人的，要怪也只能怪老天，前些年让自己病了不能下地干活呀，认命吧！”
庆华牵着牲口，不知不觉很快就在街上走了百八十米远。 这时，大枣红骒马停下不走了，咴咴地叫着。不知啥时候小白马驹被落下了，它听到叫声飞快地跑来。
“驾、驾！这畜牲，再不听话，我抽死你！”张三媳妇庆华大声骂道，随手啪啪啪地甩起了鞭子。
清脆的鞭声招惹得附近人家的狗叫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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