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山地瓜
铁裕
小时候，我住在中营外婆家。在外婆家的背后，有一座大山，名叫大山顶。而在村落的前面，有一条古老的河流，从两岸青山中蜿蜒而来，逶迤而去。
那一个个古老的村落，也就沿着河的两岸，像一串串葡萄似的，挂在岸上。只有到了田野中，那条古老的河流，才甩开一间间农舍，向西奔流而去，在苍天之下，恣意的流淌。
中营四周都是山，如果站在山上眺望，别有一番景象。特别是在大山顶的背后，更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万古的苍凉:
有的山光秃，嶙峋；
有的山连绵，起伏跌宕；
有的山苍蓝，巍峨横亘而雄壮；
有的山陡峭，朴素仿佛裸露着一种善良。
那些各式各样的山，构成了中营独特、险峻的地理环境，也构成了一副天苍苍，野茫茫的自然风光。
若是站在山顶上眺望，那苍古疏幽、野旷天地的气势，总是撩人心魂。让人不得不感叹:造化的神力和伟大。
幼小的我，因为性格孤僻，不喜欢与村里的小孩在一起玩老虎抱蛋、鲤鱼跳龙门，学游击队打日本鬼子，或是斗地主富农之类的游戏。我感到这些游戏不适合于我，因而常常独自爬到山上去玩。
一到山上，就有一种辽阔清爽的感觉；
一到山上，就仿佛有一种不闻世事而成了山野草莽；
一到山上，似乎感到了与天同在与地共存的一种期盼与念想；
一到山上，就贪婪的欣赏着自然之景看那夕阳落尽时的白云飘荡。
我将两手合成喇叭放在嘴边，对着远山一声声呐喊。那远山的回音清脆、响亮，一声声在山野中迴萦、跌宕。
中营这个地方，历来就边远、苍凉。特别是在大山顶背后，都是些荒山、深壑，很少有森林的山野。有些山上长满了茸茸的荒草、枯藤和一些灌木，最高的只有一米多点。但这些山却长山地瓜，而且每一座都有。山地瓜的藤很长，也很多，常和一些相似的藤纠缠在一起。要是不掌握它的生长规律，一天很难挖到几个。
记得我第一次去挖山地瓜时，只知道在比较平的地方挖。可挖下三、四尺深，虎掌早已震得起血泡，还是不见山地瓜的影子。一不小心将藤挖断了，就难以找到哪根是地瓜藤。因此，山民说:“山地瓜会跑，你如果不将藤拴住，它就会趁你不注意时盾到别地方”。
我挖不到山地瓜，就回去问外婆，是不是山地瓜真的会跑？外婆说:“山地瓜不会跑，但你要挖沟埂边和坎子边的，就容易挖到。因为长在这些地方的山地瓜，容易挖到，你去试试看”。
听了外婆的话，我就扛着锄头往一座叫猫猫坟山的山上去。这座山是一座坟山，满山长满了野草、苦蒿、长藤、苍耳、松树，还有各种野果树。
在这座山里的山地瓜也特别多，也好挖。可是，人们很少到这座山上来，都说太邪了。曾经有人在山里被鬼魂迷住，还常常听到鬼叫。许多坟坍塌了，也无人去填平、重垒。那阴森森的坟洞裸露着，阴气逼人，十分寒凉。
我刚上山时，只见齐腰深的野草神秘、诡异的摇曳着。发出刷刷刷的声音，松树在狂风的吹拂中卷起阵阵松浪。
那日日日直叫的风，仿佛在山野上舞蹈着、狂奔着；吼叫着，哭泣着；冷笑着、呐喊着。加上松树上栖息的昏鸦发出的一声声凄凉、沙哑的啼鸣，还有那雀鸟蝉鸣野兽的怪叫声，一起回荡着、交织着，真可谓鬼哭狼嚎。确实有些害怕，有些恐怖。
而在坟山周围，则是各种各样的庄稼，它们似乎将坟山里的一些恐怖的景象遮掩了。
那红彤彤的，是高粱；
那弯悠悠的，是大豆和谷穗；
那绿茵茵的，是苞谷还有青翠的小麦；
那白生生的，是白菜还有一种野棉花在荡着芳香。
幼小的我，竟神不怕，鬼不怕，独自来到这古老、荒凉的墓地。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唱起了山歌和京剧《智取威虎山》中的歌词:“……一心要砸碎千年铁锁链，专练重担挑在肩……”
歌声随着风远荡在山野、丛林、天宇。我唱完歌。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就开始挖山地瓜了。遍地的山地瓜藤很多，有的藤又粗又长，若是遇到这样的藤，肯定会挖出一个又大又甜的山地瓜。
山地瓜的外表紫乌，皮比较厚，只要咔嚓一咬开，就会流出一股白浆。吃着这样的山地瓜，总会口舌生津。但也有的山地瓜汁少、味淡，吃起来就像嚼树根一样。
那天下午，我挖了不少山地瓜回去。外婆惊讶地说:“你咋这么大的胆，敢去猫猫坟山挖山地瓜？自古以来，没有哪一个人敢单独去，人家也不准在山上挖。哎，要是有人来怪罪，怎么办啊”？
村落里是没有人上门来怪罪的，只是在背后议论，说些难听的话。外婆也只好装作没听见，要说就让他们去说吧，反正嘴生在人家身上，随他去讲。
后来，由于知道山地瓜能做药，当地的一些医生常常去猫猫坟上挖山地瓜。挖得坑坑洼洼的，挖得满山伤痕累累。
有的人为了多挖几个山地瓜，甚至挖到坟上去了。刨山地瓜几乎绝迹，也挖出了不少祸端。因为那些缺德的人将坟中的尸骨刨出来后，四处抛洒。有人说挖了他家的祖坟，跑到挖地瓜的人家去，不依不饶，索要赔偿，甚至动起了干戈。
我后悔了，只因自己嘴馋，开了到猫猫坟山挖山地瓜的先例。让那些贪图蝇头小利的村民，搅得亡灵日夜不得安宁。幼小的我，仿佛有一种负罪感，常常抬起头望着猫猫坟山，默默地忏悔着、祈祷着，企盼得到那些亡灵的原谅。
作者简介
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
系《散文阅读》专栏作家，《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仙泉文艺》等多家平台的特邀作家。
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工人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中国青年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作家驿站》、《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名家访谈》、《一点资讯》、《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中国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湖南写作》等刊物、报纸，以及各文学平台发过四千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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