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新民(本文中的出镜人物,作家、评论家黄自华笔绘的主角)
王新民,中国作协会员,原武汉市作家协会驻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武汉作家》总编,武汉市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湖北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副主任,武汉炎黄文学院院长,武汉市突出贡献专家。
先后在国内外发表作品一千四百余篇(首),出版各类著作28部,拍摄电影一部,获省市级文学奖10余次,部分作品入选各种选本或译介国外。
精品奉献,读一篇美文,文里文外是两具鲜活的生命,两颗刻塑的灵魂
阅 读 王 新 民
黄 自 华 评论大伽
(已出版十部评论专著)
认识诗人王新民,是在上世纪的80年代。读他的诗,便认识了他这个人。但真正见到王新民本人,却是前几年,因为写报告文学,我们之间才有了较多的交往。之前,也听到过一些流传在文学朋友中的“王新民故事”。比如,有人说他豪爽、义气;有人说他诚恳、有真性情;有人说他谦虚低调,心胸坦荡,宽容大度,不嫉妒别人,不算计别人;还有人说他酒量大、麻将桌上的牌风好……文学朋友对他的信赖和推崇溢于言表。而我则只闻其名,未谋其面,心中时时总有一种仰唔之情。
要说深入了解王新民,应该还是在阅读《王新民文集》之后。王新民诞生于生长着史诗,同时也生长着忧患与贫穷的江夏。他是在山风山雨中长大的汉子,对生养自己的故乡,他始终怀抱着一种感恩与赞美的挚诚。
王新民早期诗歌的素材,就大都来源于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人一物。字字句句,温情缱绻,情真意切。文字中被诗意浸染涂抹过的故乡,深藏着王新民所亲身体验过的沉湎和依恋。南国烟雨中的小径,江夏山坳里的农家,虽然都是画家笔下的风景,然而在作者的眼里,它却是游子心灵的宿地,是一个孤独漂泊的诗人最温暖的怀抱。
这是一种怎样的温柔而甜美、深情而宁静的体验呢!
王新民诗歌中,俏丽优美的文字,氤氲着隐约幽怨的情韵。王新民笔下山川的峻美和忧伤是迷人的,不但充满了情感和智慧的魅力,而且醇厚、浓郁。那种自然、本真的生命吟唱,总是在读者心灵的深处悠然回响,从而让人产生一种对于乡村的向往;文字中的意象无疑是优雅的,它们精致而巧妙:轻灵的蝴蝶,盛开的鲜花,晶莹的月色,袅袅的吹烟……如此诗意盎然的景色,生长着如此玉就天成的浪漫,又留下如此深情留连的笔墨。没有用心沉湎过的人,是无法营造出这样的诗歌镜像的。
一套六本,厚厚的《王新民文集》屹立在那里,它是王新民生命的存在,是王新民人生意义的存在。它在漫长的时光中,以如此独特、如此确定的方式承担了一个作家的使命。回望过去,指向未来,不可替代,独一无二。
作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诗坛上具有深远影响的诗人,王新民独树一帜,开创了诗歌“宣叙长调”式抒情的先河,成为了“宣叙长调”的创始者与杰出代表。王新民所有的作品,无不被他饱满的忧国忧民之情所浸泡,无不被作家光辉的人性所熏染。在王新民的诗歌中,他总是喜欢追求一种空旷寥远的意境;喜欢运用气势磅礴、一泻千里的句式;喜欢营造琅琅上口的叠词叠句的美感。
他的诗,与其说是文字的组合,不如说是情感的浓缩、思想的叠加,才华的迸发!他的诗歌语言,如万里长江波澜壮阔、奔腾浩荡、一泻千里,读来荡气回肠,撼人心魄,具有一种强大的撞击心灵的力量。
20世纪80年代,汉语世界告别革命,又与一股饱满的物质俗流迎头撞了个满怀。工具理性主导的西方现代性诉求,取代了革命的诉求,以丰腴的物质期许一度使人心满意足。人们的价值凭靠,似乎被物欲的沉迷接管。王新民在体察内在精神的资源时,忽然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一种可怕的荒芜。于是,诗人在时代的焦虑与惶惑中,为逝去的农耕田园献上了一篇篇沉痛的诔文,向孔武有力而又凌乱不堪的现代世界,书写了一页页慷慨激昂的檄文,从而也为自己的诗意生存寻找到了应有的资源和依据。
作为诗人,王新民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他在诗歌中那种奋不顾身呐喊、呼唤的神情;作为评论家,是他在文学评论中所表现出的勇气和睿智。无论是写诗为文,王新民的眼光始终追随时代的脚步,像一架高度敏感的探测仪,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和发现。由青春年少对黎明的渴盼,由美丽的阵痛、灵肉的颤抖,回归到温柔的小溪,在悠悠岁月中,他始终坚忍地于困惑与迷茫中奋力泅渡。
鲁迅先生说:“我不过是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阅读王新民的诗,咀嚼人们所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鲁迅,我们或许能够体会到中国知识分子不能不面对的身体与灵魂的背负。这种背负,的确如影随形,不曾在行走的旅途中,因为黑暗而沉没,又因为光明而消失。然而,当我们这样想时,不免又苦恼着,这或许只是人在陷入孤独的时候,仅仅能够取得的自我疗伤之道吧!
著名诗人臧克家在《王新民文集》第一卷的扉页上的亲笔写道:“为国为民呐喊”。无论是光明或者黑暗,三十多年来,王新民一直是边行走,边呐喊,他几乎是用文字在燃烧自己。
阅读《王新民文集》,让我常常会想到一些形而上的问题:当上帝把生命交付给我们的时候,为我们带来美妙、娱悦、壮美与鲜活。上帝曾经叮嘱我们要善待生命,呵护生命,回报生命,然而我们做到了吗?
一些人用金钱和权力,无度地挥霍生命;一些人用世俗的理性和严酷的道德,损耗消解了生命。我们让原本纯真的生命,承载了它难以负载的责任,榨干了那些来自生命本源的活力与丰盈。于是,我们的生命只剩下一副僵硬的躯壳,只剩下一个一尘不染的道德符号。当我们回望生命的历程的时候,我们的记忆中,已经没有多少美丽的情感和颤栗的喜悦了。所有那些属于人性的精神的华美,都被我们以最主流、最正统的理由,讨伐得荡然无存。我们已经一无所有,那么,我们用什么来回报生命呢!我们是否在生命面前虔诚地忏悔过?也许,我们会找到依然是十分光彩的理由,为自已的残忍辩解。但是,上帝会原谅我们吗?
王新民也是年过七十的人了,几十年匆匆而过,岁月随风消逝,堆栈在精神世界面前的,竟然已经不是令人得以沾沾自喜的所谓欢愉与欣慰,而是一些散落在书桌前的破碎而荒诞的记忆。
对于诗人王新民来说,这记忆是童年的记忆,是油菜花的记忆,油菜花用金灿灿的亮色,平静地铺展在广袤的大地上,平静地从灿烂走向憔悴、凋亡。油菜花以奉献的精神演绎了生命的灿烂,以温柔的姿态诠释了大自然的丰盈。
读王新民的诗歌,读王新民的散文,读王新民的评论文章,读着读着,便恍然看到了许多年前的一天,在江夏的水乡,一个瘦小的少年,撑着一柄油黄布伞,背负行囊从油菜花盛开的田埂上,缓步走过。雨是连绵不绝的下着,少年轻微的跫音,在长长的泥泞路上,被吞没在雨声之中。没有人与他同行,他沉静而孤单的身影,渐渐隐入无边无尽的雨幕。他当然不知道,许多年后,王新民这个名字,会是这一方水土的一份骄傲、一份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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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自华,作家,文学评论家。
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担任《民族博览》常务副主编、《当代老年》诗歌栏目编辑、《炎黄文学》执行主编。
著有《批判的快感与尴尬》《荒漠之舞》《边缘喧哗》《自虐与狂欢》等10部文学评论专著和《青山蝶变》《篱笆那边有酸甜的草莓》等长篇纪实文学作品。出版《中国式狂欢》《饕餮之殇》等9部中国亚文化研究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