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伯哥
文/山里竹
我先生家弟兄五人,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我公公从小没父母,靠给地主扛长活过活,老弟兄三人,分家时,没有分到多少地,也没分到房。好几个孩子,日子怎么过呀?我公公愁得直哭,我婆婆说,哭什么!咱们一定要置地,盖房。我不信翻不了身。
这个农村妇女是个刚强的人,她带领全家没日没夜地干活,吃的是最粗的红薯糠。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钱,放在一只袜子里。村里每逢初一,初六都有集市,卖什么的都有,但她从来不舍得买什么吃的。有一次大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大哥)从外面跑回家来,对他妈说,娘,给我个铜钱,我想买个烧饼吃,我婆婆说就知道吃,拿起条帚疙瘩就把他打出去了。这事我们大哥到老了还记得。
大姐和母亲一样,勤俭做活,不但下地干活,还有一手好针线活,绣花特别好,绣花鞋,绣被面,給母亲分担了不少家务。当时保定地区有天主教堂,修女们到村里办平民学校,有个晏仰初先生在保定地区组织了平民教育会,所以很多贫苦农民得以识字的机会。我们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在平民学校上学识字。(我先生尚未出生)
北京一二九学生运动后,北京的大学生来到农村宣传抗日,我们大哥正在教堂当印刷学徒,他看了大学生们演的活报剧“《放下你的鞭子》,激起了他的爱国热情,恰好他的师父是地下党员,就带着他和另一个学徒跑到冀中抗日根据地的八路军总部,那是1937年,吕正操的部队。 俩个月后,大哥又潜回天主教堂,偷了两台印刷机,使得我抗日根据地能够办了抗日冀中日报。时年他十五岁。第二年1938年组织上派他去往延安,他们步行向西走,穿越了太行山,在河北山西边界他生病了,发高烧,领队的人說你留下在当地养病吧,他坚持前行,终于走到了延安。
到了延安,他被分配到枣园中央警卫团,因为他有点文化,所以没当战士,直接当了营部的书记了(就是文书,连级叫文书,营级叫书记)他在中共中央警卫团时,吴烈是警卫大队长,解放后,吴烈是第二炮兵司令,后来是北京军区政委。作为警卫人员,他们能够经常看到毛主席,朱德,周恩来等领导人。延安是革命圣地,在共产党治理下,一种崭新的气氛吸引了无数有志青年,他们从五湖四海来到延安,学习了马列主义和党的抗日方针政策,然后就被派到各个抗日根据地去。我大哥和张思德是战友,张思德到安塞去烧炭,被炭窑砸死了,毛主席因此写了一篇文章《为人民服务》。
延安是个贫瘠之地,加上国民党对根据地的围剿,物资非常匮乏,前方的战士吃得还好一点,后方机关的工作人员每天四两黑豆,吃不饱,因此大家都愿意上前线。这时,毛主席号召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鲁迅艺术学院的师生还编了许多节目如兄妹开荒,万丈高楼平地起等边区歌舞。大哥后来被送到抗日军政大学学习,他不但提高了文化水平,而且提高了理论水平。
延安人才济济,有著名作家赵树理,丁玲,萧军等,作曲家,冼星海,马可,瞿维(芭蕾舞白毛女的作曲者)歌唱家王昆(歌剧白毛女扮演者)延安大礼堂演京剧,也有舞会,毛主席,周恩来朱德都会跳舞。江青也上台唱戏,《打鱼杀家》《逼上梁山》等。大哥就是在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抗大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第四野战军,任营长,到东北剿匪,在解放热河省时,董存瑞是二营爆破组长,大哥在望远镜里亲眼目睹了董存瑞炸碉堡的过程。
我们二哥在1944年在老家也入了党,1948年他参加担架队支前,也来到了热河,一天,大部队从路上经过,二哥在路边喝水时,一个战士问他,老乡,你是哪里的人啊?他說我是保定安国的。那个战士说我们政委也是那里人,二哥问你们政委姓什么?他回答姓马,二哥一下子跳起来說:“那准是我哥哥,你们政委在哪里?”那个战士说:“刚才骑马过去的就是我们政委。”二哥一听,撒丫子就追过去了。他一共跑了好几里地,终于追上了,他喊着哥,哥!政委一回头,果然是大哥!兄弟俩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大哥问了问家里的情况,二哥說,咱家多了个弟弟。咱娘呢?娘没了。你走后,娘到县城找你,找不到,就哭着不走,有个掌柜的說,老太太你快走吧,你儿子投了共产党了。别惹麻烦。娘后来病了,肚子越来越大(现在的话就是肝硬化腹水),哥俩悲伤了一会儿,大哥说,你跟我走吧,解放全中国去,二哥也想去,但他已娶妻生子,还有老人,离不开,就没有答应。
分别时,大哥说,我没钱,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你,有一床缎子被面是缴获日军的,你带回家吧。等革命胜利后我回家。后来他又参加了平津战役,在杨场子战斗中带领两个营的兵力打退敌人一个师的几次进攻,他曾获得过獨立勋章和解放勋章,在全国英模会上与毛主席合过影。大哥的部队路过保定休整,他乘机请假回老家安国县探亲,骑着大马带着警卫员到了家。家乡是老解放区,地方政府拥军优属工作做得很好,家庭成员有当八路军的都帮助种地,大哥和乡亲们在炕头上聊天,警卫员把大马栓在一棵树上,也去休息了。
村里有个大傻子,和警卫员长得特别像,他来到树旁,把绳子解开,牵着马就走了。警卫员发现马没了,十分着急,村干部发动大家四处找马,惊动了区政府和县政府,有人在县城发现儍子了。他儍乎乎的正卖马呢,马很听话,因为它以为儍子是它主人呢。当县政府的人把马牵回后,乡亲们向警卫员求情说,你千万不要打他(傻子),警卫员說,我不打他,我他妈毙了他。
这是一段小趣事。后来大哥随部队南下,一直打到广州,1964调到北京。那个警卫员转业回家乡河南省郏县任工业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