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的往事
作者/戈壁独行侠
三十多年前,鳖蛋(化名)和门子一哥哥天柱(化名)及村里三十多人跟随本村工头陈占魁(化名)一起去新疆搞建筑。连续七天七夜的长途颠簸,终于到达西域喀什市,工地距离市区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目的地已是傍晚时分。工地在茫茫无际的戈壁滩中,周围没有人烟,显得非常荒凉。来到工地工棚中,歇息了有十几天,没有活干,但每天还得交九块钱的伙食费。鳖蛋虽说名字鳖把,但人却精明,吃罢饭,他对门子哥哥说:咱这样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怕不是个事吧?这样歇下去咋办呢?虽说他俩在私下里发牢骚。但隔墙有耳,此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工头耳朵里。工头厌恶至极默默嘀咕道:哼!我让你有干不完的活!


不大一会儿工头来到工棚,和颜悦色地对着鳖蛋哥俩说:鳖蛋吃了么?还习惯吧?给你俩有活干。把仓库里20吨水泥给咱搬到搅拌机旁码好,再盖上塑料薄膜以防雨雪。鳖蛋哥俩虽然觉得搬水泥又脏又累,但歇了十几天了,不管咋样好坏有活儿干,怀着忐忑的心情还是应承接下了活儿。从晚饭后搬水泥至天快亮时搬完了,累得气喘吁吁,浑身酸痛。洗了手脸和衣而睡。歇了有一个小时,吃早饭时间到了。鳖蛋哥俩硬撑着去吃了早饭。不按时吃早饭,那就要等到下一顿。刚撂下饭碗,还没来得及洗碗,工头陈占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工棚门口,假惺惺地问道:吃了嚒?鳖蛋哥俩应和着。工头微笑着说:我看这天气不保险,可能有大雪,还是麻烦你俩把水泥搬到仓库码好,以防大风雪。哥俩似有为难,但还不敢拒绝,有气无力地答应道:好吧。鳖蛋哥俩没敢午休就去搅拌机旁把20吨水泥一袋一袋抱到仓库。可想而知哥俩累得人鬼不像!

天柱堂兄弟俩抱完400袋水泥后已精疲力尽,喘息未定,工头又来到工棚讪笑道:天气预报最近没有雨雪,把水泥再搬至搅拌机旁。天柱上气不接下气颤巍巍地说:老板我俩实在是撑不住了,你换个人吧。工头怒目呵斥道: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天柱用乞求的口吻对工头说:让我哥俩歇一天,晚上我俩搬行不行?老板阴沉着脸说:不行!现在!立马!给我行动!天柱哥弟俩有气无力地说:我俩实在是干不动了,饶了我俩吧。工头给打手迈眼示意并恶狠狠地说:不行!
打手三拳两脚打得天柱哥弟俩哭爹喊娘呻吟不已。打手大声喝道:不许出声!天柱哥弟俩压抑着哭声,低声啜泣着,天柱可怜巴巴地说:大不了我俩不干了,行不?老板勃然大怒道:不行!
众工友看得出,老板这是杀鸡儆猴。都悄悄地默不作声,工棚里死一般寂静。天柱哥弟俩挨了打还得忍痛干活。心里明白老板这是再整他俩,唉,谁叫咱咋呼的紧呢,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带着伤痛天柱哥弟俩强忍着又把仓库里的水泥搬至搅拌机旁。搬完最后一袋水泥后,天柱哥弟俩身体似乎散了架,顺着水泥袋溜了下去,缓过神后央求老板:我不想干了,我要回家。工头阴着脸道:回不了!天柱哥弟俩听到老板的回复,精神几欲崩溃!心情沮丧至极。

私下里天柱背过众工友给老家写信,叙说了详情,并让家里人给他发电报,就说——“爷殁速回”否则难逃厄运。那时候口外至内地的信件需要半个月时间,近二十天的时间里,天柱哥弟俩度日如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老家发来的电报。两人踏上回家的路程如释负重,有逃出魔窟的感觉,看天更深邃,空气更清新,心早已飞回了家里。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老家发来的电报都不奏效了,被老板卡住销毁无从可知。等待他们的是无休止的苦役。
天柱哥弟俩走后,工友们忙了一天吃过晚饭,在工棚里歇息,有一平时能说会道的工友姓袁,大伙戏称他袁(怨)大头。他随口发牢骚道:他妈的!这不是人干的活啊!时间太长了,饭也没油水,来了都三个多月了没有吃过一回肉,清汤寡水,迟早就把皮搭竿竿上了。岂料,墙外有耳,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当地人b L z对袁大头大打出手,打得袁大头跪地求饶,众工友怯懦地蜷缩在被子里,不敢吱声。少倾,工头闻讯带三个壮汉来到工棚,将两个b L z撵走,并假惺惺地说:别怕,有我在,只要好好干活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事后众工友都猜到是工头打发人来工棚“修理”袁大头的,工头飞扬跋扈的行径确也震慑了众工友。此后工棚里相安无事,谁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但工友们私下里都有回老家的想法,回家的欲望与日俱增,但从老家发来的电报估计被老板截留销毁,又没辙了。只有慢慢熬,熬到年底回家,再也不来了。


邻村二十几个精壮小伙及中年男人来到新疆一工地,其中有一小伙由于连续几天吃排碱沟水做的饭,拉肚子体力不支,他在上工路上正好碰上工长,就央求工长给他放假,想去附近卫生所看看病,工长忽听有人在楼上呼叫他,便急匆匆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径直奔向呼叫他的方向。中午吃饭时工长看到没有上工的小伙,怒气冲冲地喝问道:中午干啥去了?咋没见你上班?小伙端着盛好的饭,刚吃了一口还没有咀嚼,看到工长神色不好,慌忙囫囵吞枣咽下饭回应道:我说我去买药,你没有反驳,我以为你默许了,就去卫生所看病买药歇了一上午。工长突然一脚踢翻小伙的饭碗怒吼道:谁给你答应让你去看病了?小伙被工长这突如其来的暴虐镇住了。一时结巴无语。一旁的年長者端着饭碗上前怒问道:你咋这么欺负我表弟呢?他有病就不能去看看?你欺人太甚了!工长不屑地喝道:咋?你想造反?年長工友发火道:你欺负人还不让我吭声?这帮一同来的工友不约而同端着饭碗涌向工长,你一声我一语质问工长,嚷嚷不休,都说各自拉肚子硬撑着干活,说着都把饭倒到了工长脚下的地上,纷纷问道:你们几个领导用自来水做饭吃,给我们用排碱沟的水做饭?谁能受得了?此事弄到了工头那里,几个管事的一合计,来的这些人都是属于五夫类人,即:舅父、姑父、姨夫、姐夫、妹夫。算了干脆让这拨人都走吧,不然其他人也会效仿,到时难以管理。

走了这一拨人后,缺口有点大,建筑工地出台了制约方案,对于不服从管理的人员,(在他们口中是刺头爱顶撞的人)让一次歇够天数,歇工之日没有伙食。想出去在街市吃饭,兜里没钞票。歇过第三天,主管领导就问:饿了嚒?歇够了嚒?几人吓得不敢吭声,过了一夜主管又来宿舍重复之前问话。几人被饿得眼睛发蓝,乞求给他们些吃的,以后绝对服从安排,听从指挥再也不顶撞了。主管一看效果胜佳,从鼻孔里发出呵呵:“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是人你就得夹着尾巴做人!还给我玩小九九?你还嫩着呢!”
话说排碱沟与民工灶房也有二三百米,潜水泵将排碱沟里的水,抽到混凝土搅拌机旁的蓄水池里,炊事员用水桶将水移至厨房作为饮食之用。那年正值寒冬,挖掘铺设自来水管道太麻烦,没有挖掘机设备,人工挖,太费事,冻土难挖,且最少要挖一米深,水管才不易被冻坏。工头为了省事就忽略了饮用水,才导致全体成员拉肚子。工头嘱咐手下人督促每天必须吃超量的氟哌酸以遏制员工拉肚子。工友们只好顺从,否则没有好果子吃。吃饭难!睡觉更难!睡觉住的是毛坯二四空斗墙,两面没有粉刷,人常说针壮(粗)的眼,椽壮(粗)的风。墙壁上到处都是缝隙,凛凛寒风无孔不入,住在宿舍里和室外温度差不多,晚上睡觉不敢脱衣服,不敢摘帽子,睡觉还得戴口罩不然早晨起来鼻青嘴唇紫,眉毛上和刘海上还挂着霜,饥寒交迫尽在其中。

为了赶一项目的工期,大冬天仍旧夜以继日施工施工,工地建筑物全部用彩条布裹严实。搅拌机旁用大锅烧水搅拌混凝土,砖墙砌好后里外用电褥子包裹,室内燃起好多火炉子,以防垒好的墙壁被冻。上级检查时,每个温度计旁站立一个人,检查人员快到时用烟头把温度计烘到适当温度。如此瞒天过海,工地上下齐心协力,共守同盟。
亲情与友谊在工地荡然无存。堂兄弟不认哥哥的情意,亲情淡漠在施虐中你感觉不到有丝毫照顾;发小至交让人心凉,你认为他是你的好友,但人家冷漠无情,你远道而去探望他,人家吃菜时却给你没有备筷子,天已暮色,没有回去的车,你只好睡在地铺上,床板轮不上你。心灰意冷贯穿始终!人常说外甥有钱不认舅。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舅舅在工地卖了一点废铁换取低廉香烟抽,被外甥发现后左右抽耳光。舅舅颜面扫地发誓断交,永世不相往来;侄子打姑父。姑父在工地倒车时不慎轧破了一塑料蓄水桶,侄子怒不可遏上手就打了姑父两巴掌,并出言不逊,嘟囔了姑父几句。在此之前的前一秒,侄子他妹夫弄砸了一活儿,妹夫脾气暴躁,他惹不起,只好把气撒在姑父身上,姑父忍气吞声,郁郁寡欢,匆匆离开现场。
时光匆匆而过,记忆虽会斑驳,唯独曾经的伤痛永远定格在记忆的深处,不堪回首的往事恍若昨日。
【作者简介】
戈壁独行侠,陕西省宝鸡市岐山县青化镇人,初中文化,半生漂泊西域谋生,秉性耿直,看不惯尔虞我诈,阳奉阴违的人际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