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苦
庞进
苦,按《说文》的解释,本义是苦菜,引申为苦味,再引申为苦痛、痛苦。对苦的概括、罗列,以佛教讲的“八苦”最全面,即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
“八苦”是与生俱来的,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不管你是做出掀天揭地功业的伟人豪杰,还是庸蜂碌蚁般活着的凡夫俗子,也不管你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黑白妍媸,没有谁能避免,区别只在于苦之时的早晚长短,和苦之度、量的强弱大小多少。
以本人为例。活到现在这个接近“随心所欲不逾距”的岁数,除了“死苦”有待经历、体验外,其他七苦都有经历和体验。比如“病苦”:由于职业性地常年久坐,患上了痔疮,三十多岁时和五十多岁时,两上手术台,一次激光烧,一次钢刀剜。术后一两周,那个疼啊,咬牙切齿、揪发踔足而不能减。比如“爱别离苦”:二十多年前,辛劳的慈母突患脑溢血去世,使我这个未能尽孝的儿子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锥心之痛,以至于之后许多年直到现在,每每看到白发妇妪,就想到了母亲,就有苦痛之感袭上心头。
相对于前七苦,八苦中排在最后的是“五蕴炽盛苦”。 “五蕴”指的是“色、受、想、行、识”;“炽盛”意为“猛烈”“繁盛”。“五蕴”的核心是“想”,即思维、思绪,被外界的种种信息触动、引发、激活。于是,“五蕴炽盛苦”就可以理解为内心世界因外部世界的种种信息刺激、搅扰,而焦虑、而烦躁、而忧戚、而坐卧不宁、而惶惶不可终日。
那么,如何对待人生之苦呢?想到了三条——
一是承受。既然不可避免,那就鼓起勇气、挺起腰杆去承接、忍受。比如疾病上身,该看医生就看医生,该吃药就吃药,所谓良药苦口;该上手术台就上手术台,但愿大医精诚、术到病除,至于身体苦痛,应然受之。至于到了药、医无效的那一刻,那就双眼闭合,安然了去。
二是遣转。此条尤其适应“五蕴炽盛苦”。 排遣、转化的方式有多种,比如唱歌、跳舞,比如下棋、打球。对我而言,写作就很好,我可以把来自外部世界的种种信息,结合自己的库存,酝酿、发酵、演化、升华,变成诗歌、散文、小说,等等。
三是想开。庄子的妻子死了,庄子敲着瓦盆唱歌,一般人不理解,其实是庄子想开了,所谓“生死本有命,气形变化中”,生命都是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的,有过了,就该归于无了。还有种种信仰于临终关怀,去天堂也罢,往生净土也罢,以及我说的通过龙的中介,让灵魂力汇合于宇宙力也罢,都不过是给人提供、供人选择、让人“想开”的几款方案而已。——想开总比想不开好。想开,苦的程度就会减轻,甚至有可能化苦为乐。若再透彻地想一步:生意味着历苦,死意味着离苦,在浩浩渺渺的宇宙演化史中,地球的存在尚且一瞬而已,人类的生历死离简直不值得一提:你还苦个什么呢!
(2023年11月29日于加拿大枫华阁)
作者简介:庞进 作家、龙凤文化研究专家,龙凤国际联合会主席、中华龙文化协会名誉主席、中华龙凤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西安日报社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中华龙凤文化网(www.loongfeng.org)主编,加拿大西安大略出版社副总编辑。20世纪70年代起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化研究,发表各类作品两千多篇,出版《创造论》《中国龙文化》《中国凤文化》《中华龙凤民俗》《中国祥瑞》《灵树婆娑》《庞进文集》等著作四十多种,获首届中国冰心散文奖、首届陕西民间文艺山花奖、西安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等奖项八十多次。有“龙文化当代十杰”之誉。微信号:pang_j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