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半夜,雨来扰梦,急忙将窗外置办排列不同的家伙什:铁的、不锈钢的、塑料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桶,但终究寻不到童年听到的天籁雨音,感觉不到屋檐下,雨落铁筲底面上的快乐。
雨天的梦想与渴望是拥有一对童年老屋的铁筲,有点斑驳,锈迹若隐若现。
春天的晚上,若雨来拜访,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的,丝线一般洒落在红瓦上,汇到棱槽里面,顺势懒懒散散的落下屋檐来,这时屋檐底下总是放着父母用来挑水的一对铁筲,一般是筲口朝下,因为常年使用受到水的侵蚀,看起来没有现在的塑料桶那么干净,明亮,但是他唱出来的歌,是所有和他一个性能的、比他美丽千倍的东西都比拟不了的,连万分之一也不及。
春雨,特别是早晨的春雨,如若从屋檐上,洒落到如同鼓底的筲底面,如触动了那筲的灵魂,激活了他的每一根神经,聚集起那样纯正的情感,然后用声音自顾的悠扬出来,叮咚 叮咚,叮叮叮 咚咚。
那担筲总是在爸妈的窗檐底下,那声音至今每到雨天就魔怔一样的萦绕耳边,如纤手抚琴,依照雨的情绪,一时嘘嘘缓缓徐徐,一时朗朗翠翠欢欢,没有奔忙的脚步。节奏就像是古寺里的妙音,悠远、余韵久久,令人心安,身体舒展;又像陌上花开时,良人的相遇,清清款款;又似乎是体谅为生计而劳累奔波的父亲,如雷一般的鼾声伴奏,父亲终于可以歇雨工了。
如果是在周日,我定是绕过弟弟的房间,用胳膊夹着一本《崂山的传说》---我童年唯一的书,这里边有大伯写的《刘承宝的故事》,书也是他送我的。披着一块皱皱巴巴的油纸,站在天井里,翘着脚看屋顶上的山,看不到就爬去平房顶上,老屋就在山脚下,山已经看不清楚了,一片云雾缭绕,在蒙蒙的细雨中,我确信那里住着神仙,就像书里传说中的一样。
现在想起来----那声音仍萦绕耳边:叮咚叮咚,叮叮叮咚,叮叮叮叮咚,那一担水筲在脑海里神一般的存在,却再也触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