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海泛舟度余生
张义涛 青海作家
有人说,你整天闷闷不乐,是因为读书太多。
余华说,你整天抱怨太多,是因为读书太少。
是的,如果有人问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我会非常坦诚而不假思索地回答:“读书太少。”
说这话并非矫情而自谦:该读书之时,正赶上如火如荼、风起云涌的“特殊时期”而停课闹革命,连不谙事理的孩子们都未能幸免。因此,只上了小学四年级便辍学在家。闲极无聊,除了学校布置背诵伟大领袖的“老三篇”之外,便在同学之间悄然传阅诸如《青春之歌》《烈火金刚》《西游记》《说岳全传》之类的封禁读物。亦或这就是我最初的“读书”吧。
就这样,熬到“十年动乱”势头稍有减弱的1969年底,刚满15岁,就进入一家企业当工人,有幸接触到周边几个“文化人”,混迹于期间,我的读书也开始更新换代、升级了,读到了《普希金抒情诗选》泰戈尔的《飞鸟集》及李瑛的《红柳集》徐迟的《北京的诗》等。为我打开了瞭望世界的一扇窗,便也装模作样、自不量力地写了一些自以为是诗的东西而四处乱投一气。还好,也偶有篇什见之于报端。
待冰雪消融、“文艺的春天”来临之际,无论是古典文学、现代文学,还是外国文学等一大批禁书全面放开,我们终于有书可读了。尽管那时的工资不过几十元,依然早晨四五点钟就起床,冒着凛冽的寒风,去新华书店排队,毫不吝惜地买了《东周列国志》《儒林外史》《战争与和平》《悲惨世界》等大量古今中外名著;与此同时,订阅了《诗刊》《小说月报》《人民文学》等多家报刊杂志。顺便插一句,而今,每当闲暇、坐在书房里发呆之时,望着书架上那落满灰尘的数百本书而扪心自问,自己究竟细心研读了几本,又粗略泛读了多少?不过是作为一种装饰、满足虚荣心罢了。尽管如此,每次搬家,媳妇与女儿都会嚷嚷,让我当废纸处理掉,我却实在难以割舍对买书、读书、藏书的那份情结。
其实,我还真有那么几年专心致志、贪婪而疯狂地读书。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有幸赶上青海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算是系统地完成了全部10门课程的学习,在授课老师的引领下,真正读了些书,并成为青海省汉语言文学专业自学高考的首批毕业生。尽管付出了严重神经衰弱而长期失眠的代价,对我后来的文学写作及专职从事文字工作,打下了厚实的基础而让我获益匪浅。
不过,虽然写了大半个世纪,直至今天,也未能写出惊世之作、骇俗之文,可谓羞愧难当、汗颜之至,让我时常想起威海职业学院教授、诗歌批评家唐燎原。其时,我们同为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文学青年,有着多年密切的交往,即便其于1992年底移居威海,也
一直未曾中断联系。虽然,我们最初有着某些相同或类似的经历,而今却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了,或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燎原自打1992年出版了《西部大荒中的盛典》1996出版了诗集《高大陆》至今,已出版诗歌理论专著多部,其中《海子评传》《昌耀评传》广受读者好评,已分别发行第五版、第三版,去年又出版了诗歌理论随笔集《自带系统的河流》,让我颇感震撼而感佩不已:无论是材料的搜集、发掘与运用、各个不同门类的学识与学养、波澜壮阔、大气磅礴的行文风格,还是奇崛峭拔而个性化的诗性语言,均非常人随便可为之的。在让读者从阅读中获得愉悦与快感的同时,也足以看出,其对古今中外书籍的阅读量是十分惊人的。反之,如果没有足够阅读量的积累而从中汲取丰富的营养、厚积薄发,断然写不出一部部厚重的大书来。因此,相比之下,我越发觉得自己读书太少、知之甚少。
在一次与其聊天、说起我们之间的天差地别时,他认为,上大学与没上大学是迥然不同的。这话似乎有一定道理,但也并非尽然。其他学科不说,单就文学圈内而论,算而今,上大学读了中文系的,能够成名成家的也不过凤毛麟角而已。绝大部分从大学中文系走出来的皆表现平平。更有甚者,毕业之后,依然不能写出一篇语句通顺、层次清晰、语法、修辞等合乎逻辑与规范的文章,也是大有人在的。

相反,我国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也是小学五年级就赶上文革而辍学在家,便经常偷看被封禁的《封神演义》《三国演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书籍。实在无书可读,甚至翻阅《新华字典》后来,靠一套《中国通史简编》熬过了文革岁月。在家务农10年后,又背上这套书走出家乡、走进军营,更是在阅读大量文学书籍的同时,用心研读了哲学与历史,包括黑格尔的《逻辑学》、马克思的《资本论》。

著名作家、收藏家、文物鉴赏家马未都,在读小学四年级之时,同样赶上了特殊时期,没毕业就下乡当了知青,在学历一栏始终填写的是“小学肄业”,返城后在一家企业当工人。但他没有满足现状,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大量读书,以提高文学修养、丰富人生阅历,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写作风格;同时,始终保持对古董收藏的浓厚兴趣,写出了深受广大读者欢迎的《马说陶瓷》等多部小说,最终登上了令众人瞩目而仰望的《百家讲坛》。

还有从小镇牙医到著名作家的余华,一生也是没上过大学。1977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他在应试中不幸落榜后,在小镇一家医院当起了牙科医生。他说,不要以为作家不需要上大学,而是那个年代上大学很难的。当我的同学们整天在打牌、喝酒之时,我却独自一人闷在房间里疯狂地读书、写作。
此外,还有我们比较熟知的作家王朔、史铁生……不也都未曾上过大学吗。我以为,上大学固然重要,但不是唯一的、必须的。应该是天赋、个性与对文字的感受力及对文学的悟性,都是成功者不可或缺的因素。
由此可见,大量阅读,不一定成为作家,而想成为作家,则必须大量阅读,才能够在创作的路上走得更扎实、更远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正如钱钟书所说:“如果不读书,行万里路,不过是一个邮差。”
是的,读书太少,我们的见识与思维就难免受限,每天的日子不仅平淡无奇,而且会过得十分糟糕、一地鸡毛。尤其是如我这样即将步入古稀之人,时常感到怅然若失或茫然无措。而每当我全身心投入到读书与写作中,便会忘却一切烦恼与不快,顿感无聊而无趣的日子,变得充实而富足起来。就这样,在读书与写作中,抵御无端的烦愁、挣脱繁杂的羁绊,从而增强了走出生活泥沼的信心与力量。
生活多烦恼,只因读书少。那么,就让我们于闲暇之时,在读书中度过余生吧。读更多的书,见更多的人,交更多的友、走更多的路、登更高的山、赏更美的风景、看更大的世界,在轻松而愉快的阅读中,遇见更好的自己。

作者 张义涛,笔名溢涛, 原籍山东文登,现居青海西宁,偶尔写些小文,打发无聊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