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足道 (中篇小说连载)

几天来，我每天午饭后到歌厅里守株待免，下午有零星客人，轮 到谁值班必须准时到歌厅静候。没客人时就打开手机玩游戏或玩抖 音，偶尔去左右店串串门，结识新姐妹，话些家长里短。晚饭后四人除一人调休外，三人必须准时到岗。客人有的是她们电话请来的，有的是自然客户。下班时间没有准，有时十点，有时到十二点以后，全凭客人兴趣。客人喝酒唱歌玩兴奋了，他不走，你是不能赶他走的， 再说，时间越长，喝的酒多，唱的歌多，收费就多，一瓶啤酒收费八元，一首歌收费三元，他不在乎我高兴，少睡会儿觉也划算。

凭良心说，在歌厅上班比在足疗店上班轻松多了，除端茶倒水帮 点歌外，就是帮客人开酒敬酒，陪客人唱歌跳舞，在娱乐了别人的同 时也娱乐了自己。可我之前只在牛大个的邀请下来过一次歌厅，哪有文艺细胞，流行歌曲不会唱，会唱的几首老歌，还荒腔走板跑调。跳 舞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几天多亏了牛大个天天到舞厅来，他教 什么是慢三快四、伦巴、三步踩。遇到么样的曲子，就教什么样的舞。经过几天训练，有了一知半解，但抱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去陪客 人跳舞时，有时还是压不住乐点，踩了客人的脚。万事开头难，只要 敢于尝试，我是有决心学会的。既然认准这行当是个适于生存之道， 我就有信心有能力混下去。

时令经历了漫长的冬日和早春的朔风冷雨，天气终于在几日前有 了转机。拨开层层云雾，太阳露出了他久违的灿烂笑容，气温随之直线回升，仅仅用了两个日照时间，就把厚重的外套从人们身上脱了下 来。歌厅姐妹们象服装展示会上急于等待出台的模特，在乍暖还寒的 春季就穿上了裙装甚至超短裙，不过她们的丝袜裤里还是裹了一件保 暖内裤。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我之前不善打扮自己，在农村穿裙装做 事也不方便。来歌厅上班后，耳儒目染，开始有样学样，也买了一件 粉红的纱裙，低领，裸肩，胸襟上布满绢制的小朵玫瑰，裙边也缀着 玫瑰花，繁华至极。裙身很窄，穿在身上凹凸有致，线条分明，仪态 万方。只是裙裾的叉开高，隐约可见半条腿，庄重中带了不正经。让 人惊叹的是，穿裙装跳舞的视觉效果就是不一样，随着音乐的起伏， 你进一步退一步，一旋一转，显得轻盈灵动，风姿绰约起来。

经营歌厅，不会唱，不会跳，不能喝是招不来回头客的。最初几 天我有点怯生矜持或说有几分羞涩，后来逐渐变得胆子大了起来，或 说基本放开了。由开始被动接受客人邀请变成主动出击，只要有空， 就主动去请客人跳舞。这不仅让股东们脾腉似的目光变得柔善，主要 还是要让她们在意识里认为我不是来吃闲饭的。现在我没有用电话招 之即来的熟客，以后一定会有的。

客人受邀，觉得没受冷落，自然高兴，一曲曲跳下去，彼此逐渐 熟络了。由于是歌厅新面孔，他们在跳舞时会问贵姓，住哪里，有多 大年龄之类无关痛痒的话。有的客人还会当面讨好我，你说不会跳舞， 跳得这么好还谦虚，我就喜欢和你一起跳。除了乐点和步点能高度契

合外，内心的愉悦使人飘飘欲飞。有的客人趁着酒性，似真似假地说， 我发现你是这歌厅最年轻最漂亮最出众的，脸庞清秀耐看，长长的睫毛护着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身材挺拔苗条，说话莺声燕语，黑油油 的头发扎一个翘起的马尾，青春朝气十足，待人既热情又大方，让人 觉得温柔可爱，浮想联翩。呵呵，这些男人真会说奉承话，他高兴说， 我高兴听，互相取乐罢了。相貌是父母给的，身材是自己练的，说最出众有点过。同一个歌店的，周倩，吴非凡，郑丽霞哪个的五官不端 正，不时尚不漂亮？只不过她们个头稍矮些，但都身材匀称而丰满， 皮肤都比我的白晳。只有年龄我占优，除了周倩大我两岁外，其余的 都有四十开外。有时她们一化装一打扮，个个妩媚动人，看起来比我 还年轻。我不欣赏她们有时化装太浓，搞得一张脸象脂粉颜色堆砌出 来的壳子，艳中带妖像风尘里的女人。虽能迎合一些男人的欣赏，但 终究有些脱俗。我素面朝天，在这里有些另类，也是一种自信。再说， 这些爱在女人面前讨好说奉承话的男人，凭我涉世不深的历练来惦 量，如果他们心里没有龌龊的企图，起码也是不守本份，花花肠子爱 拈花惹草的角色。规矩实诚的男人，用心唱歌，专心跳舞，舒心喝茶， 适度喝酒，纯为放松心情，怡情解乏，无视你的存在，更不屑于和你套近乎。唉！这万花筒般的世界，真是“人上一百，种种色色”。每 天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增长了人生阅历，对自己也是一种历练。入职时间不长，日子是同样的日子，能承载起这些日子的是与过去不一样的 内心。时序跨进四月，几阵春风吹拂，几场春雨润泽之后，气温仿佛爬 上了旗杆，迅速升了上来。暖人的春天拖着一袭轻柔的绿裙，迈着轻盈的脚步，带着热闹来了。女人们期待展示肌肤，展示身材，展示各 种裙装的时刻真的来了。入职风舞龙翔歌厅半个月的我，此时的心情 恰有莺燕软语啼唱，蜜蜂振翅忙碌，蝴蝶蹁跹欢舞的喜悦。这是自两 年前老公因车祸去世以来唯一的，从没有过的愉悦心情。我没有茫然 无措担忧生活的失落感，认定开歌厅是维持生计的一条必走之路。我 在歌厅不远处的居民区租了一间二十平米的廉价房，不再在这个小城 居无定所或在歌厅打烊后，深更半夜驱车几十公里回老家李楼镇去。

昨天是歌厅一月结次账的时间，周倩给了我二千六百元工资。她 们三人是满勤工资，估计应分到五千多元。我新来窄到，又由于她们 年龄都比我大，在自认小字辈称她们为姐的同时，相信姐们不会看外 我。歌厅一月有多少开支，店面租赁费、水电费、水果、瓜子、茶叶、啤酒等费用是不是扣除后才分红的，我没去过问。周倩是大家公认的 主事，平时收费买消费品都是她记的账，所以她给我多少就接多少。半个月就能领到二千六百元对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起码能解一 下燃眉之急。我将分得的钱到银行还了两千元的房贷，五百元交了一 个月的房租。至于我和女儿的生活费，只好动用不多的积蓄了。

成为房奴是我当初考虑不周。前年五月，我用老公车祸赔偿款在 若阳城开发区翠柳花园城首付40 万，买了一套 90 多平米的电梯房， 余下房款十五年交清，每月要交两千元。买房时父母劝过我，女儿还

只十二岁，离成人成家远着哩，何必自己跟自己找负担添压力。当时 我道听途说，相信了钱会因通涨贬值，不动产才会增值，这句半路拣来的话。再说当时这个区位的房子有多少人抢着要啊！那站班摇号托人走后门还多交上万茶水费的疯狂劲头，好象房子不要钱似的。在摇号喧噐的热烈场景感染下，坚定了买房想法。再说，娘家那偏远小镇的发展何时能赶上若阳城呢？农村人能在这繁华正盛的小城拥有一 套房子，不说出人头地，在人们眼里你的社会地位就明显上了一个台 阶。内心深处还有不想让女儿和我在失去父爱夫爱的阴影中，日子过 的太寒酸，也为将来我重组家庭或女儿读高中图个方便。

我欣喜有了这份工作，并暗下决心在这行道努力打拼出一片天 地。不管前路会遇到什么波折困难，我也会用顺其自然的心态，过随遇而安的生活，踏实挣钱让女儿快乐地成长。

陈海燕，湖北省作家 协会会员，武汉诗词楹联学会会员。出版有长篇非虚构体小说《鱼贩吟》，并获湖北省第四届网络文化节之“长江杯”网络文学大赛“新 秀奖”。其散文作品散见《湖北日报》、《武汉晚报》、《武汉印象》、《武汉作家》、《幸福》、《悦读》、《问津文艺》、以及各网络平台近百篇。在《中华诗词》、《九州诗词》、《长江诗苑》、《东坡诗词》、《新洲诗词》以及网络平台发表诗词两百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