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南疆

张青红

烽火南疆

前线纪实三十三

     手雷！反斜面上的手雷又开始扔过来了。我们只能在阵地上东躲西挪，有的手雷滚落到阵地的下沿就爆炸了。我刚才还跟三个兄弟说，他们的手雷可能没有了。我一直犹豫着，最后一颗手榴弹要不要扔过去，现在看来犹豫是多余的。我犹豫是因为我非常清楚我的手榴弹对于他们的威胁不大，无论我从那一个角度扔过去，也几乎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但是，无力的还击总比无声的沉默好啊！ 在他们的手雷扔过来二十分钟后，估计在又一次袭击之前我把最后一颗手榴弹扔过去了。

      无名2、3号高地笼罩在无边的暮色中，阵地上我们只剩下四个兄弟了。身处险境中的孤单让我感受到了孤独和无助，我望着报话机，心想：坐以待毙终不是办法呀！再过个把小时天就会暗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心里涌起阵阵的焦虑和紧张。

我硬着头皮无助的拎起报话机向山腰下沿走去，在一个相对的低凹处坐下来。报话机就放置在我的两腿之上，看着这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我却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先触摸它的哪一个部位，只是愣愣的看着它。最后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将一根类似于头箍的东西戴到头上，在两端的耳机贴近耳朵的瞬间我差一点叫出声来：报话机里有声音、有女兵的声音、报话机一直是开着的！我试着迫不及待的喊道：“喂！喂！是前线指挥部吗？我是无名3号阵地！我是无名3号阵地！请求炮火支援！请求炮火支援！ ”其实我心里是极度的没底，不知道对方听到听不到，也根本就没有报任何的希望。没想到奇迹出现了！有一个清晰的女声问我：＂你们的方位是多少？密码是多少“？这个回音让我心跳加速，激动不已！连忙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报话员牺牲了，我们阵地上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请求炮火支援！向无名3号高地反斜面进行压制！ ”当我说到我们阵地上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的时候我完全哭出声来！长久的恐惧和压抑让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听到耳机里传来：＂你不急、你不急，慢慢说＂；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说我们阵地上四十个人，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现在反斜面上手雷不断的扔过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突然问我＂你呼叫过前沿指挥所吗？”我说：“没有啊！我不会用报话机，也不知道报话机是开着的。她以亲切安扶的口气说道：“你们放心，我会安排的。现在给你接炮兵指挥中心，详细情况你跟他们说。”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嘟、嘟“的茫音，不一会耳机里传来炮兵指挥所的声音＂喂！你是无名3号高地吗？”我说：“是的。”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还特别强调无名3号阵地的反斜面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他回答说你不要着急让我查一下。时间不长，他又问我：“是116高地前边的负3号吗？”

“负3号？！116前边没有错、但是没听说过叫负3号啊？”我完全蒙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又说：＂哎呀！就是你说的无名1、2号阵地呀！＂

我立即回答：“是的、是的！ ”

接着他要求我们，注意观察弹着点偏左偏右要随时告诉他。不一会他又提醒说：”要注意弹着点呀！现在我开始发炮了＂！

我立即扭头对十多外米外的战友们喊道：“注意弹着点呀！炮弹马上就到了！”

我等了足足有三分钟也没有听到周围的轰鸣，我对着话筒问道：“怎么没有炮声啊？我们是无名3号阵地呀！ ”他的报话机好像就跟背在身上的一样立即对我说＂你不要急，一会就到、快到了。注意观察。”同时还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距离你们有多远啊？你以为这是子弹呀”！我坐在无名3号高地的山腰处，目及116高地与2、3号之间的山谷以及向前方延伸的重重峻岭，心里想着那个女兵应该向前线指挥部汇报过了吧？突然间，就在我走神的当口距离我三十米的地方，也就是在无名3号阵地的山脚下“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强烈的气浪由下而上的袭来；我的两条腿被高高的掀起，身体完全后仰紧贴于背后的斜坡，看着正前方三十米处袅袅升起的青烟我完全懵了。而报话机里仍然在催促着：“看到了没有啊？报告弹着点、报告弹着点！ ”

烽火南疆

前线纪实三十四

  ＂不偏左也不偏右咋办呢＂？我拿不定主意。报话机里的＂报告弹着点、报告弹着点啊＂的声音还在继续着。三十米？十多米？我前望望后望望”是不是距离不够啊？（三十米是指炮弹在无名3号高地山脚下爆炸距离我30米、十多米指我距离身后的山头有10多米）＂？突然我对着报话机喊道＂再增加五十米看看”！几分钟后，由远而近排山倒海的汽流掠过头顶，耳朵里被山呼海啸般的气流声充实着，每一根头发仿佛被非人力的向脑后用力的拽着，头皮仿佛离开了头盖骨，眼睛闭着整个面部处于麻木之中。在铺天盖地的气浪压迫下，我的身体是完全失去控制，任其气浪摆布，紧贴着山体。我的衣裤如果不是腰带紧束，估计早已经被撕扯成上千块碎片了。那个短促劲爆的气浪，简直就是极速狂飙摧枯拉朽啊！如果说还有一点点的意识，那就是在冥冥之中感觉自己还活着。

在一声巨烈的轰鸣声里无名3号高地反斜面上升起了三四米高的黑烟，好准啊！好解恨啊！我心里充满了自豪感，我们的炮兵跟神一样呀！，我冲着报话机大声的喊道：“打的好！打的太好了！！打的太好了！！！

同时，我也为自己刚才准确的回报出弹着点而洋洋得意。这一次真的很开心，好长脸啊！如果增加的不是五十米，而是三十五米四十米又会是怎么样呢？

       夜色渐渐的暗下来，天空是浑浊灰蒙蒙的。116高地和无名1、2号高地距离我们只有百十米，虽然黑糊糊的但是轮廓清晰，稍远的山峦已经是模糊不清了。我们兄弟四人依旧坚守在无名3号阵地山梁下沿一丶二米的位置上。我们上移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越军好几个手雷都滚落到了山腰处爆炸了。

自从炮击之后，反斜面上的手雷就再也没有扔过来。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也许敌人手里的手雷可能也真的是不多了，否则他们干嘛要间隔三二十分钟才扔一个过来啊？一次性的洒个十个八个过来呢？？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我们就的这边呀！ 可以肯定的是自从我离开那个凹槽之后敌人还没有进去过，否则扔过来的应该不仅仅是只有单一的手雷了，那一袴包手榴弹他们至今还没有用上。增援部队依旧还是没有上来，受伤的战友们已经全部牺牲了。

报话机里是没有电了，还是那个地方出现了问题？怎么弄它就是不响了。没有了声音，好像是起风了，身上冰凉。我们四个人挤的很近，依旧是瑟瑟的发抖。这样下去肯定不能坚持到天明；我悄悄的起身示意兄弟三人跟我走，我们来到了无名3号阵地左侧半山腰的拐角处，这里距离手雷经常袭击的区域有四十米；我们之前的位置是无名3号高地的右边，而这里则完全是左侧了。其实在我意识到敌人手雷袭击已经形成了规律之后，我就想转移到这个地方，但是考虑到敌人万一真的反迫上来这里的地形是非常不利的。

时间在我们相互沉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就在茫茫夜色里面对着116和无名1、2号高地之间的山谷坐着，默默的坐着。前线的夜是鬼魅的危机四伏，如果我们全部牺牲了，还有谁知道这两天，远在云贵高原，荒山野岭上所发生的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