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圆梦煤矿
女儿的呱呱坠地,让我肩头的担子倍感沉重,如何给孩子创造一个健康快乐的成长环境,是我必须要思考的问题。
分家所得的200元钱,置办完锅碗瓢盆已经所剩无几了,好在妻子还有点陪嫁的钱,可以勉强度日。
按照家乡的习俗,亲朋好友会在孩子?之前来看望,或拿12个馒头,或拿点其他的营养品,俗称“送奶”,我又要伺候月子,还得招待来“送奶”的亲朋好友,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三口人就住在两间破房,又是月房,又是厨房,又是卧室,还兼顾库房,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
每天早上,我最愁的是生火做饭。 用黄土和煤末按照一定比例和制成煤块,这就是当年农村冬季取暖和做饭的主要燃料,燃点极低,烧纯煤的人家很少很少。

黄土高原干旱少雨,没有多少树木,家家户户都缺少用于引火的树枝,以前没分家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什么,自从分开家才知柴米价,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要把“柴”字排在第一位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门口的那片杏树林。每当阳春三月,花香扑鼻,心旷神怡,我曾经在这片树林里背会了许许多多的唐诗宋词,可惜几年前在老队长的主持下被全部砍伐当成了耕地,倒是邻村东庄子还保留着一片树林 ,于是,我就打起了歪主意。这天夜里,我约好同是“为柴所困 ”刘万珍,两个人悄悄的摸到东庄子的那片树林,偷偷的砍了一棵小树扛回家,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女儿快满月时,妻子也可以下炕干活了。这天,我的姑舅小滕来“送奶”,他和我同岁,两个年轻人遇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喝酒是必须的,只是孩子小,不能在家里大呼小叫,于是小滕提议就在大门口支起一张小桌子,搬来两把椅子,妻子搁点肉丝炒了一盘酸白菜,两姑舅就这样喝了个天昏地暗。

推杯换盏之间,两个21岁的农村青年豪气万丈的展望着未来,规划着人生。
20多年以后,两个人又相聚在移民新村,回想起曾经的豪言壮语,感慨万千。
临近过年,我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有一个煤矿要对外承包,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一大早起来步行30里山路赶到县城,坐上了开往山丹县的班车,在天黑之前就到达了目的地。 山丹县大马营乡,是山丹军马场的所在地,这儿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草长马肥,牛羊成群,不远处的山上松柏长青,有一个乡办煤矿位于“金沟”。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矿长,商谈承包煤矿的事。矿长姓夏,40多岁,两只手熊掌似的,大背头梳的整齐有序,络腮胡子刮的贼青贼青的,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座肉山说话间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磁性。
寒暄几句后,夏矿长就直奔主体,首先介绍了煤矿的基本情况,然后就和我协商具体的承包方式。经过半天的讨价还价,两人终于达成了开采承包协议,双方皆大欢喜,夏矿长特别高兴,让人炖了一锅兔肉,几个人开始举杯庆祝。

回到家中,我开始马不停蹄的招兵买马,正月初九,我领着十几个人进驻山丹县大马营乡煤矿,成了名副其实的包工头,开启了我的梦想。

这是一个斜井,井下煤层分布均匀,热卡高,生产出来的煤质量上乘,供应张掖市、临泽县、永昌县的好几个工厂。容易开采,劳动强度也不大,美中不足的是井下水多,用两台大功率的水泵不停的抽,才能勉强满足开采条件。当时工人每天可以挣到30元钱,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我挣的就更加多了,差不多是10个工人的收入,不到大半年时间,我就积累了一大笔钱。
我信心满满,花8000多元钱买了一辆摩托车,这可是全村第一辆摩托车,然后计划着来年再盖一处四梁八柱的砖瓦房,再买一辆当时时兴的三轮车,钱壮怂人胆,我觉得终于可以在村子里扬眉吐气了。

爷爷年轻时无家可归,于是就领着奶奶几经周折来到了这个潘家地湾,当时村里大部分是潘姓,还有几户孔姓和一家马姓。
潘家户大人多,他们把这几家叫做“流来户”老是欺负其他的外来户,爷爷年轻气盛,又有一把子力气,硬是在潘家地湾打出了一片立锥之地,后来到我的父亲和几个叔叔长大以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由于他们几个都过于善良,受人欺负是家常便饭,直到我懂事的时候还经常看到父辈们被人欺负的情景。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大,除了弟弟不善言语外,我和哥继承了爷爷嫉恶如仇的个性,只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慢慢在村子里打出了威望。
只是小时候家里特别穷,背后时常有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为此我们才不顾安危去山丹煤矿挖煤,不几年功夫,日子就过得风生水起。引起了左邻右舍的羡慕,也有部分人跟我们去了煤矿。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我干的一帆风顺的时候,亚洲金融风暴席卷全球,偏远的小煤矿也在劫难逃,煤炭销量一落千丈,就是有客户拉走了也支付不了煤款,煤矿也被隔三差五的拉闸限电,产量严重下降。 来电的时候,我马上组织工人抽水,往往是刚抽完水,就又停电了。工人们不能正常上班,挣不上钱,自然是情绪低落,怨声载道。我一边忙着协调电源、安抚工人,一边马不停蹄的去各个工厂催款,可是工厂的遭遇和煤矿都差不多,也是风雨飘摇,厂长老板们对我信誓旦旦的说着千篇一律的话:“只要XX厂给我打来货款,你的那点煤款,我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你的”,这些承诺,我已经听麻木了。
回到煤矿,工人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我知道,工人之所以吵闹,主要还是挣不上钱,为了稳定他们的情绪,我就安排工人修缮宿舍、维修主巷道、机械,每天都给他们记着零工,还组织工人去马蹄寺旅游了一趟。
一旦来电就马上抽水开采,毕竟只有把煤炭运出井口才可以卖上钱。就这样坚持了半年,我不但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而且欠下了不少外账。眼看着开支越来越大,我决定就此收手。晚上,我炖了两只羊,搬来几壶酒,和所有的工人们一起彻夜狂欢。情到深处,工人们撕碎了我给打的工资欠条,他们表示这两年多来跟上我也挣了不少钱,知道我赔了,做人要讲良心,这千儿八百就不要了,只要我东山再起的时候不要忘了再把他们招呼上就行,我感动的热泪盈眶。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通过这件事,我在往后的工作中一直都遵循着“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古训,从来没有愧对过一个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