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著,执著是什么?
作者:周志良
做一件事情差也差不多了,还想继续努力达到十分满意,达到十分满意后又想做到完美无缺,这是否就可以叫执著了?我今年一次次来到司徒镇吴塘水库,就有点执著的味道。
司徒镇的原野和司徒镇的吴塘水库有许多吸引人的地方。我曾经骑自行车来过,那是喜爱这里的古文化,喜爱这里的白水花鱼,钓古文化和钓鱼来的;曾经坐小汽车来过,那是挑野菜顺便看看新农村建设来的;现在是搭乘免费的乡村公交车来的,真方便。说徒步上司徒镇,七十几的人没有那个脚劲了,好二十里路呢。今年下半年的目标是观测鸟类,主打吴塘水库极其周边原野。
吴塘水库的水总是具有那么一种说不清的魅力,使我总有一种想跳进去翻江倒海的冲动,但讨厌的理智阻断了我许多不切实际的缪思,我曾经执著地想象我要是变成一条鱼或者一只水鸟该有多么自由。
不可能,命中注定是人!但九月的天气特别美,朗日下清风执著地吹吹打打,护送丹阳公交车把我带到了吴塘水库边。
已经熟悉的司徒孙大爷正在钓鱼。
我走过去看看他的鱼篓,不对,大爷一条鱼也没有钓到,从天放亮到现在快九点了,居然毫无斩获,但司徒孙极其执著,他说他不信今天钓不到一条鱼,尽管其他钓鱼佬的篓子里也基本都是灌的空气和水。
我佩服这样的人,报纸上叫什么“钉子精神”,后来杂志上又升格为“敬业精神”,不到长城非好汉,没有一点执著精神,这山望着那山高,东一榔头西一棒,往往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白忙活。
我说:“大爷,你钓啊,我那边看看去,回头你肯定有喜。”于是我沿着一条小径往深处探寻,希望会突然有新的发现。
飞禽走兽都是喜欢有水有山草木茂盛的地方,过去的人以为飞鸟怕人,会远离城市城镇这些人多的地方,否,我发现正好相反,现在的鸟类反而喜欢接近有人烟的地方。经过一番观测和思考,以为现代人的生态文明观念大大增强,生态环境大大改善,人与鸟类已经和平相处,“全民打麻雀除四害”的年代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传说,鸟的胆子越来越大,它们不但不怕人了,而且开始执著地往人烟密集的地方去“轧闹猛”,道理是那里有更多的食物来源,穷山恶水的地方,食物来源就少了,反而可能出现偷猎者。
边走边探秘,两只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经验告诉我,有些濒危鸟类一级保护鸟类等是极少见到的,它们也许就在你多眨几次眼的瞬间出现了,并在一二秒时间内瞬间蒸发,我时刻提醒自己:心无旁骛,全力以赴!
各种各样的常见鸟类频频现身,有的鸣声悦耳动听,如佛塔铃音,有的飞行姿态优美,如秋叶卧风,真如庾信诗语“新年鸟声千种啭,二月杨花满路飞”,而九月,则是芦花盛开的时节,这里的芦苇纵横茂密,新抽穗的芦花层层叠叠,参差跃上,素而不艳,美而不妖,天然模样于风中招摇。
突然间,不远处的河面上空出现了一只斑鱼狗!我嗨,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这种水鸟在丹阳境内已几乎绝迹,由于我早已经熟记了有关斑鱼狗的相关知识,所以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斑鱼狗的显著特点是:羽毛夹有明显的白色斑纹,能停在空中一动不动,一旦发现目标会突然箭入水中抓住活鱼,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是人类无法做到的。但这一次它没有箭入水中,大概没有发现目标,我的紧张可能被它侦探到了,仅仅三秒的宇宙时间,斑鱼狗倏然不见了,想拍摄哪怕一个镜头也是痴心妄想。
但我还是很兴奋,这是我于丹阳境内的野外发现的第118种鸟。
野趣是无穷尽的,钓鱼鳖是也,挑荠菜马兰头是也,登天山揽星月是也,找一知音踏青赏花是也,观测鸟类亦如是,狄仁杰问元芳“你怎么看”?
元芳答曰:前方正在发生鹬蚌相争的事情。我恍惚中感到是进入了神秘之境,于是开始潜伏,用蛤蟆功悄悄靠近一个比较大的野池塘,从高高的狗尾巴草的缝隙中偷窥,这一偷窥,让我添喜过望,池塘里竟然聚集着80只左右的黑翅长脚鹬,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要么不见,要么一见如故就是80只。我已于个把星期前查阅过资料,成语“鹬蚌相争”中的鹬,就是指的黑翅长脚鹬,这种鹬基本上都是在浅水处寻觅鱼虾和螺蚌类食物,至于“鹬蚌相争”的关键词是“渔翁得利”,笔者以为不尽然,双方的“执着”也是不可或缺的题内之意。这也许是失败的执着吧,北方人叫“死磕到底”。中国人更喜欢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和为贵”“想开一点啊”,老子的“不争为争,无为无不为”当属至高境界。
狄仁杰又在问元芳了,你怎么看?
我想抢答,但黑翅长脚鹬被狄仁杰元芳惊动了,它们振翅齐飞,排成长队向吴塘水库的方向疾疾而飞,美极了我的天!于是在惊喜交加中抢拍下最佳镜头,
荷锄日当午的时分返回吴塘水库,见孙大爷还在独钓,其他钓者都不欢而散了,今天不知何故,鱼虾鳖泥鳅统统不咬钩,只有我是例外。老远就看见孙大爷头上的那顶草帽,那是国宝级的老物件,草帽正面印着五个大红字,虽然已经斑驳陆离,但依稀可见那十分熟悉的“陌生人”:人民公社好,反面有当年老乡长的亲笔题字签名,题字也是五个比较历史性模糊的字:大跃进万岁,签名就看不清读不出来了。我曾经动过正经念头,要想买下孙大爷的这顶草帽收藏,价钱由老爷子开,一口价。当时,司徒孙思索了半天,终于摇头,叹气说,送给你吧,应该的,但实在啥不得这块心头肉,收你的钱吧,我的觉悟还不至于这么低吧;我是人民公社的五好社员,大跃进年代的突击队队员,被老乡长点名表扬的年轻人,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啊;我就带着它到死为止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夺人所爱是不那个的,我表示十二分理解。从他过于庄重甚于严肃的表情,我看到了岁月的划痕和历史的沉淀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的不能承受之重。
此时,我看看独钓的孙大爷,不由走心想起了柳宗元的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戴的帽子不知道是湖南永州的何种物饰,但伟大诗人仅仅活了47岁,孙大爷已经85岁了,还健朗得很呢,而吟唱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王勃,寿数仅27年,就如灿烂的流星一样划过夜空,在世37年的陈子昂,一声长啸惊绝古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们算什么,苟且二字吧,他们是所谓盛唐的执著者。陈子昂于18岁才开始觉醒并发愤读书,27岁就中了进士。他在长安当街砸一把百万钱的古琴就使都城地动山摇,那些官僚文豪为之侧目。三年一中的进士绝非今日之博士,今日100个文博士也不如盛唐半个进士。
还有谁能写出那样的巨作,虽然仅仅22个汉字。再执著也没有用,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
孙大爷的鱼篓里到底有了成绩单,一条大扁鱼被他钓到手了,起码一斤半。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大,我去年钓的一条称了称,五斤四两。
各有收获,他收鱼竿,我也回城。
当班车经过司徒镇时,我下意识地拨响了老朋友司马华峰的手机,但几次都是忙音。窗外有一只白鹭在我的视线里盘旋,滑行,于是手机响了,是司马的回复:“不好意思,刚刚和客户在沟通的,通话时间长了一点。”我说:“你永远是个大忙人,不敢懈怠一分钟。”他爽朗地笑了:“没有办法,与老外打交道必须认真。”“你是金庸笔下的欧阳峰,特厉害。”“不不,那是西毒,不能玩那种手段的。”我大笑不止:“你太认真了,开开心的。”
朋友的执著精神早就折服了我,只有执着才能把事情做好,他把产品销往世界各地,主要产品已在全球市场处于相对垄断地位。
没有一点执著精神,做中国第一也是很难的。
我放下手机,打开笔记本,开始写今天的观测日志,略一思索,第一句话居然写成“司马鸟语,花香华峰,执著精神”。
写“执著”与写“执着”似乎是一样的,但这里应该执著地写“执著”才更好,而不应该执着地写“执着”。
我与司马常聊天,从儒释道聊到世界大佬,无拘无束海阔天空中,我经常插话问朋友“这是为什么呢?”
他执着地说:“一个人活着要有追求,有追求就必须懂得更多,做得更细,我与老外打交道,不仅仅谈生意,更多谈到的是历史,文化以及真正的普世价值和生命本身,大家有共鸣才会产生互信。”
此言不虚,我信司马先生的执著精神。

个人简介:
周志良,男,汉族,中共党员。1949年生于江苏常州,1954年至今生活、工作于江苏丹阳。1969年下乡插队,1971年进厂工作。1985年毕业于江苏省广播电视大学语文类专业。为江苏省作协会员、中国化工作协会员、高级政工师、经济师。创作和发表文学作品和理论文章800余篇,出版散文集《听鸟》和文史专辑《丹阳五朵金花——丹化篇》。共获特等奖、一等奖十余次,其他奖项二十多次。获丹阳市“德艺双馨”“文学成就奖”等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