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衣洗漱做饭吃饭,这个旋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循环,取代了锅碗瓢盆的声音,取代了老同志央广早新闻的声音,好像别的什么事情都忽然远离了我。今天天气很好,刮了四五天的风终于停住了,阳光很亮,天空很蓝,我和老同志得出去走一走。 刚上龙潭路,一辆三轮车“突突突”地开过来了,驾驶座上的老头把握着方向,迎着朝阳迎着晨风老练地开着车,完全是一种负责人有担当的大丈夫模样。后座上的老伴靠在椅背上左顾右看,欣赏着街景,完全是一位你负责挣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的幸福太太。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辆“大篷车”开过来,又目不转睛地目送着这辆“大篷车”消失在车流中,我幸福着他们的幸福。脑海中又忽然飘出刀郎那沙漠般苍凉浑厚的声音:“爱到什么时候,爱到天长地久……” 当代商城、蓝鲸的十字路口到了,这是县城最规范最有规模的一个交通枢纽,前几天刚刚在三角地带摆好了五彩缤纷的花圃。我的县城都快变成花园了,北面有北山公园,西边有葡萄主题公园,东边有文化公园和滨河公园,往南远走一些,就是湿地公园。 一辆赛车模样的摩托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我眼前闪过,无所顾忌,所向披靡。但我还是看清了,骑手是一个中年人,有着欧洲巨商、绅士或者伯爵的标准发型,额头宽阔明亮,眉毛浓黑,晨风把他的头发吹得竖了起来,但他毫不在乎,他要的就是这种卓然不群的猖狂感、成就感和荣耀感。他的身后,长发飘飘,耳坠飘飘,裙摆飘飘、妆容精致的爱人把脸紧贴在他屏风一样的后背上,双手亲密地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摩托车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鬼使神差地,脑门上又飘过那个旋律:“你在我身边,把我的手牵,牵着我手心不变的誓言,爱在这一刻永恒永远……”
龙潭东街车水马龙,买菜大军浩浩荡荡。我一直认为买菜是一场服装T台秀,一场爱情的浪漫旅行,一次感情的积淀,一次心灵的放逐。男人向来有保护女性的嗜好,这一点在买菜的时候表现最突出。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蔬果熟食,英雄一样高调走过,女人好像人事经理,美人一样严肃地跟在他们身边。美食会使人心情愉悦,食物跟爱一样温柔,有情人会诗意地说:多么希望你是一道美食,我做一个真空的盒子,将你永远在我心中保鲜,谁也不行,你是我的独家记忆。
有一对老夫妻坐在凳子上休息,两个人面容清秀白净,很有气质,看上去就是生活优裕又会养生又有福气的老人。两个人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就在那儿静静地坐着,老头手边放着一袋西红柿,一袋草莓。又飘过来了:“你在我身边,相对无言,默默的许愿,对爱的依恋……” 滨河里的植物长高了,黄菖蒲宽宽的尖尖的叶子像一柄柄绿色的宝剑,挺出水面的芦苇又细又尖,密密匝匝,很快就会长出叶子了。凉亭里三四个老头在闲聊:“哎,三哥,这两天光钻在家里伺候老伴了,咋没出来呀!”“人家三哥家教好,有规矩,离不开三嫂夫人,不像咱们。”“哎,你也不用笑话三哥,你在家里不也是个大气不敢出的主吗?你也就是出来还敢大声说几句话,在家里你啥活不干呀!”“年轻夫妻老来伴,不干活怎么行呢,剩一个人的时候,想伺候人呢,没那福气喽!”好像有人掌控似的,那个旋律又起来了:“爱到什么时候,要爱到天长地久,两个相爱的人,一直到迟暮时候……”
我和老同志踩着滨河十字型地砖慢慢走着,偶尔给花儿、绿柳、河水拍拍照。粉红的榆叶梅在绿柳的衬托下幸福得像个新娘,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天空蓝得像被洗过一样,大团大团的棉花云纹丝不动。天空像大海一样辽阔,但海浪却没有白云那样轻柔。今天出来得早,滨河风景区好安静,我们准备走到滨河最北边的人工湖。断断续续地,又飘过几句:“我牵着你的手,我牵着你到白头……” 从滨河返回的时候九点多了,路过华侨宾馆,又遇到了那对脑血栓后遗症夫妻。他们穿得很陈旧,丈夫黑黑的,五官好像都挪动了位置,很像卡西莫多,妻子是女版的卡西莫多。他们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秒也没有松开过。妻子每迈出一步都非常非常地吃力,那条不听使唤的腿怎么也抬不起来,好像拖着沙袋,丈夫使劲儿拖着妻子,妻子半靠在丈夫的身上,他们的注意力全在脚下。至少有四五年了,就在这条路上,有时候是天寒地冻,有时候是风和日丽,这对夫妻就这样互相扶持着,艰难地走在他们的情感世界里。同事们都说,看到这对夫妻的时候,不由得生出了万分的震撼和十万分的敬佩,他俩真了不起! 不由得想起了亲爱的桂荣嫂子和淑海哥。淑海哥在事故中受了重伤,生活不能自理,桂荣嫂子十几年如一日悉心照顾,无微不至,撑起了家庭的晴朗天空。康复锻炼,喂饭洗澡,打理所有的家事,还承担着村委会妇联工作。桂荣嫂子倾其所爱,淑海哥顽强锻炼,生命的奇迹令亲朋好友惊喜振奋:淑海哥的身体逐渐康复,他居然能写字了,能抄写一段文章了,能自己拿勺子吃饭了,居然能说一整句话了!在亲朋好友心里,桂荣嫂子是最可敬爱的人! 高尚的精神创造伟大的爱情,爱情没有密码,爱一个人最重要的也许不是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或花前月下、风花雪月,而是困难时的相濡以沫,倾情付出,是一辈子的担当守护,真诚相待,是不计任何回报的包容和珍惜!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早晨,那旋律飘过……吹散……飘过……,像一朵朵洁白美丽的茉莉花,朴素奢华,芬芳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