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徐明成
楚州城外有一棵凤凰松。
凤凰松原本是普普通通的红松。一个初冬的傍晚，从西北方向飞来一只凤凰，栖息在红松上。次日早晨，凤凰不知所往；倏忽之间，红松的顶端愈长愈像一只头朝东南、尾向西北的凤凰。从此，当地百姓便称之为凤凰松。
人们常说凤凰意味着吉祥，可是这棵凤凰松，恰如一堵“柏林墙”，“墙”的两边，贫富大不一样：东南方向的村落，多数人家沦为佃户；西北方向的楚州城，滋生出一个又一个富得流油的地主。
一年夏季，洪水泛滥，庄稼颗粒无收。地主老财汪拐子依旧圆睁怪眼，逼租要粮。几个贫苦农民哀求减免，汪拐子白眼珠一轮：“少罗嗦！给老子交租，这是天意！”
言毕，他指着身旁的凤凰松，摇头晃脑地说：“你们瞧，‘凤凰’头朝东南，自然要从东南方向觅食；尾朝西北，自然要往西北方向屙金屙银……”汪拐子说罢，志得意满地摸摸脑后的麻花辫子。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弟子阿西皮亚特养了一条珍犬，深受人们赞赏。为了进一步激发人们对狗的喜爱，阿西皮亚特毅然剪去狗尾巴。汪拐子倘或有朝一日剪掉辫子，也算得上是名垂千古的哲人的门生。
贫苦农民们依稀记得，确曾有人说过，凤凰松上的“凤凰”“吃在东南，屙在西北”。此时，听了汪拐子的话，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凝视。微风过处，但见“凤凰”俯仰不停，好似在一口接一口地啄食穷苦人身上的血肉。看着看着，他们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汪拐子越发得意，指着凤凰松，扯着嗓门摇头晃脑地威胁道：“要想不交租，除非这只‘凤凰’掉转头来！”
真乃“大路上说话，草莽里有人”，汪拐子的话，恰好被路过此地的瓦岗军首领程咬金听到了。他气得浑身打颤，麻利地在凤凰松上拴好马，雷鸣般一声吼，抡起板斧“笃！笃！笃！”连砍三下，每一下都重得能砍死一头犀牛。
得意忘形的汪拐子，害怕程咬金就手砍了他的脑袋，早已抱头鼠窜，溜之大吉。
谁知定睛看时，凤凰松岿然不动，斧砍之处顿时弥合，了无痕迹。
程咬金惊讶不已。他想，我一生征战，所向无敌，为建立唐朝江山屡立奇功，想不到如今竟在一颗松树面前败了阵！
他越想越气，狠狠踹了凤凰松一脚，愤愤地说：“等着瞧，待些日子，再来收拾你！”
恰在此时，迎面走来一位手持拂尘、白发飘飘的红颜老人。对视良久，红颜老人捋捋垂胸美髯，微微一笑，指着凤凰松对程咬金说：“将军，这是一棵神树，神树只有神人才能整治——你可奈何不了它！”
程咬金将信将疑，脱口而出：“神人安在？”
“神人尚未出世，”红颜老人抚掌而笑，悠悠答道。不移时，红颜老人掐指一算，微微颔首：“1300年后，他定能喝令‘凤凰’掉转头来！”
程咬金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继则用右手的中指轻揉太阳穴，遥望远方。这一望断天涯、神驰象外的神态，是鲁莽耿直、勇猛憨厚的骁将从未有过的。
至今，尚有野史记载着红颜老人说以上这番话的时间：公元649年，一个“墟里上孤烟” 的黄昏。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