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8
《大地上的长恋:张炜创作评传》
第八章 现代社会的异人
李恒昌
她走近心中的英男子
为死亡备下一串刺芒
滚烫的眼角上
闪烁出冰凉的星辰
——张炜《也说玫瑰》
世纪之初,张炜进行了新的探索,新创作完成了三部长篇小说,书写了现代社会“三大异人”的故事,分别是“狂人”(艺术天才)、“吃人”(食人番)和“痴人”(大痴士)。
《能不忆蜀葵》之于张炜,犹如《向日葵》之于梵高。故事围绕一个艺术天才来展开。强烈的时代感、鲜明可爱的人物、深刻的矛盾冲突、曲折动人的故事、触痛心灵的情感和极度浪漫夸张的手法,使其成为拥有读者最多的一部书。这是一部关于“激活”时代的书,适合在风起云涌的岸边阅读。这是一个关于艺术“狂人”的故事,必须从语言进入才能理解。
究竟怎样的时代背景/深刻的当代性/时代也是一把杀猪刀。
时代有时像列车,按照既定轨道有序运行。有时也像醉汉,吐着酒气,跌跌撞撞往前跑。《能不忆蜀葵》展示的时代,是一个“大时代”,一个全面“搞活”的时代,一些不该被激活的东西也在无意中被激活了的时代。
被激活的社会不再稳定,包括爱情,也包括家庭。在这样一个时代,离婚也被激活了。“我身边的几个人都离婚了,有人已经是第二次了。嘿,这就对了,这多么好——整个社会都处于激活状态……”“老婆这东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当然,温故而知新,新人辈出——总之,要激活!”“对于一般男人而言,不是别的,正是形形色色的婚姻销蚀了他们的斗志,多么可怕啊。婚姻本是人世间最常见无奇的东西了,却想不到蕴藏了这等玄妙!”时代还“激活”了艺术。各种新潮艺术盛行,极度吸引眼球,原有的艺术被打入冷宫,有的艺术家陷入无边的孤独和无助。让我们来谈谈这个时代,谈谈这个物质时代与激活的艺术。
时代激活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时代也是一把杀猪刀。这刀虽然无形,但很快、很锋利。时代的杀猪刀杀了艺术。“目前的全部问题,尴尬的全部原因也许是:自己在一个物质的时代却偏偏选择了艺术。是的,看看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艺术家吧,只要他们不就范商业或其他,那就只有贫病潦倒。一个极有才华、天真如儿童的画家不久从五楼跳下,摔成了残废。另有一个驰名画坛的中年艺术家不小心卷入了纷争,结果肋部被捅了六刀,至今仍躺在医院里。更有那些潜隐的无所不在的苦难……”“其实这也是当今城市里最常见不过的事儿,一个恶棍可以随心所欲地糟蹋一个艺术家!”
时代的杀猪刀杀了友谊。“想想看,自从你功成名就之后,就再也不能促膝谈心了。这真是时代的悲剧。我们有了隔阂,尽管无数次想打破这隔阂,结果还是白费。”③“商品法则伤害了他们二十年的友谊,还有那个该死的洋奖,也造成了这种伤害。”揭开了时代的面纱,推进了生活的真相,这是《能不忆蜀葵》的当代性。之所以称其为“艺术的悲悼,友谊的悲悼”,理由就在这里。
究竟怎样的精神内涵/悬幻的象征/蜀葵是画家的“向日葵”。
这样的蜀葵,究竟象征着什么?蜀葵的花语是什么?是梦,是主人公的一个梦,梦在蜀葵。这是故乡的梦、自然的梦、艺术的梦、人生的梦;是孤岛之梦,是喧庐之梦,是友谊之梦,也是爱情之梦;还是作家本人和主人公的“向日葵”之梦。
究竟怎样的一种友谊/海水与火焰的冲突/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
桤明和淳于是一对“挚友”,但不属于“诤友”。他们的情感,曾经浓得化不开。两人在认识以后,曾经认为,再也不会分开。他们曾经约定,永远相知和信赖,携手共赴一个未来:两个艺术家的登峰造极。桤明甚至从来没有像爱淳于一样爱过任何人。而后来他们闹隔阂的时间,似乎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他们出生在相似的家庭,祖辈都曾参与革命,也都是“胜利者”,虽然后来的结局不同,两人对此的认识不同,但他们都挚爱艺术,也有崇高的信仰和追求。
究竟怎样一个“天才”/最突出的感受是心痛/另类“狂人”形象。
淳于是一个自称“天才”的人,而且真的有一些“天才”的能力,能够从任何一种环境中呼吸到令人欢快的空气。他太善于享用和发掘快乐的资源了。他的生命主题写着四个大字:拒绝平庸。如果自己不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如果自己像其他艺术家一样平庸,那么对自己就是地狱。这是一种“不伟大,毋宁死”的气概!他是当地公认的“生人”——“生猛”之人,也是社会和时代中的“狂人”,一个具有多重性格的人。他行为怪异,语言惊人,本色又非常透明,拥有一颗出奇美丽又出奇善良的心。
他还自称是一朵“恶之花”,盛开在这个时代。他非常勇敢,又非常恐惧,也非常孤独,是“全国最孤独的人”。画最好的画,追求最好的爱情,是他的信条。少年时代,他曾向往像更“生猛”的父亲一样,做一个“马上英雄”。知青时代,他担任“赤脚医生”,发誓要对死亡采取行动,而且取得不错的成果。他治疗饿痨和色痨两大顽症,不自觉中自身也染上某些症状。为了拒绝平庸,他离开了山区,回城追逐梦想。为了拒绝平庸,他苦追苏棉,享受最好的爱情;为了拒绝平庸,他不惜牺牲友情,谢绝“伪君子”桤明造访;为了拒绝平庸,他不被世俗左右,一直坚持自己的创作风格。
当理想碰壁,尊严受辱,他主动实施“伟大的战略转移”,封笔绝画,下海经商,“燃烧生命”。为了拒绝平庸,再次获得“新的生命”,他又追逐新的爱情——“雪地里的一棵葱”。在此期间,他始终不忘蜀葵,不忘孤岛,不忘喧庐。当经商宣告失败,追逐新的爱情宣告失败,他努力偿还,最终远走他乡。无论是痛苦还是欢乐,他都不能停留在低层次上,这是他的信念。
这个故事是一个极端理想主义者的悲剧,一个在现实世界中梦游者的悲剧。故事最大的悲情在于,一个堂·吉诃德式的人物,居然常常思考“致命的大问题”,总想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律”。一个艺术“天才”就这样被扼杀了,这纵然属于高层次的痛苦,却也依然让人心痛!
究竟怎样一个“老桤明”/最典型的性格特征/现代的另类失败者。
2003年3月,春暖花开的季节,继《能不忆蜀葵》之后,《丑行或浪漫》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一个很独特,也很具吸引力的书名,究竟写了什么?谁的丑行?谁的浪漫?怎样的丑行?又是怎样的浪漫?
浪漫为何变得微不足道/不忍直视的丑行和悲惨/另一种“吃人”。
伍爷和老獾等人,是食人族的后裔。他们的祖先虽然早已拔掉了獠牙,很多人的食人本性也早已退化,但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依然流淌着食人族的血液,随时随地露出食人的獠牙。黑儿、老会计、女高干、教育助理等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准备把“金色睫毛”雷丁老师抓起来,最终“咔嚓”了,吓得其远走他乡,最终走投无路时投河自尽。这不是食人,又是什么?小油挫把女民兵娶回家,因为不能生育,不能为老獾家传宗接代,便让她过上连奴隶也不如的生活,父子两人将其殴打折磨致死。这不是食人,又是什么?小油挫一家人骗娶、强娶刘蜜蜡,对其施行长期折磨,令其被逼无奈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后,又极近羞辱,实施惨无人道的暴行,让其痛不欲生,并趁机将其强行占有,哪还有一点人性?这不是食人,又是什么?
真正的好人和孬人/一个根本性的问题/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
谁是真正的好人,谁是真正的孬人?这是一个根本性问题,是所有矛盾的出发点和焦点。按照二元对立理论和阶级斗争学说,这个问题非常好回答。但事实上,它非常复杂。有些被某些人定义为“孬人”的人,往往都是好人。铜娃的父亲,是被冤枉的一个人,他在大雨中劳动,却被人说成是搞破坏,遭到无端毒打。刘蜜蜡就因为有一个“名声不好”的母亲,就因为是一个“遗腹子”,便成为“孬人”的后代,遭到无端威胁和迫害。雷丁老师,拖着多病的身子,把山崖上的学校搞得风生水起,不但没有得到好报,反而遭到无端陷害。他们的心地是那么善良,他们的行为是那么端庄,他们的梦想是那么美好。然而,他们早早地被划入“孬人”行列,成为被恐吓、被监视、被教育、被管制,甚至被“咔嚓”的对象,最终成了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
有些自命为“好人”的人,经常欺压“孬人”的人,恰恰是真正的“孬人”,甚至是恶霸。他们借助某些机遇,利用手中的权力和势力,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阶级属性和阶级本质,成为十恶不赦的人。下村村头大河马伍爷,简直就是一个恶棍,一个典型的“土皇上”。他最突出的特点是管理村子“手腕狠”,民兵连、辩论会、黑监狱是他的“三大武器”。民兵连用于吓唬那些“不听话”的人,辩论会用于整治那些“有问题”的人,黑监狱用于制服那些“不认错”的人。他的常用语是“咔嚓”,口头禅是“
村缩成一国,差不多就是皇上了。得意忘形时,他自己也说,咱就是皇上又怎么样,咱就有三宫六院又怎么样。哪里还有“好人”的一丁点儿品质?
他为何如此行事?因为仇恨左右着他,这是对所谓“孬人”的偏见和仇恨。因为贪欲左右着他,这是对美好的人、事的强烈占有欲望。控制欲左右着他,这源于唯恐大权旁落、威风不再的强烈担忧。这些人,这些恶行,都打着正义的旗号,打着“好人”的旗号,这不能不令人警醒。昭昭日月,朗朗乾坤,此事为何发生,为何没有人过问,原因究竟在哪里?不能不令人追问。究竟谁是“孬人”,究竟谁是“好人”,究竟谁在“吃人”,不能不令人深思。
一个全新女性的形象/历史究竟是什么/绝对不是一个杀人犯。
作品的一号主人公,是刘蜜蜡,而不是赵一伦。这是一个全新的女性形象:美丽鲜活,善良多情,至情至性,敢爱敢恨,好学上进。她是一个一心追求知识的女性形象。她把读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父母不让她去读书,她不从。那山崖上的学校,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读书生活,是她最美好的时光。即便被逼迫改变初衷,同意去下村,也是因为对方同意让她“上书房”。在小油挫家里,她只有一个愿望、一个要求——“上书房”。逃难路上,她什么也不带,只带着她的“书包”。上学是她的一个执念,求得知识是她的一个梦想。
她是一个敢于追求爱情的女性形象。因为喜欢读书,她爱上了“最好的一个人”——雷丁老师。她第一次逃亡,完全是为了这个人——她的老师。为了能找到老师,为了能和老师在一起,她不畏艰难,不辞劳苦,昼夜奔跑。“俺是海边的人,这一路上跑跑停停,只为了寻找俺老师。一个月了,不知跑了多少路,最后才知道老师不在了。俺再也不想活着回去,只想一头扑进这河里。”可是,这时候,她遇上了铜娃,“心狠不下来了”。她爱上了瘸腿老赵家的美少年,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忧郁少年。她把自己捉的草虾送给他,把自己美丽的身子交给了他。为了他不受影响,她又下决心离开了他,从此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她是一个敢于反抗的女性形象。面对小油挫和伍爷的强权,她毫不畏惧,毫不妥协,敢于逃跑,敢于拼死反抗。即便被骗,即便被强暴,她也想尽千方百计,脱离魔爪。哄骗不能改变她的想法,失身不能改变她的坚强,无尽的折磨不能改变她的意志,纵然“瞌睡虫”来袭,半睡半醒之间,也绝不停下她奔跑的脚步。
她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性形象。当刘蜜蜡变成刘自然来到赵一伦家的时候,她的形象发生了较大改变,变得成熟、沉稳、谦卑、贤惠、体贴。生活改变了她,但依然保留着最初的本色,那是家乡南瓜饼的味道和色彩,是家乡大海的气质和胸怀。评论家戴锦华透过刘蜜蜡,曾写下这样的判断:历史是女人的身体。不错,历史是刘蜜蜡的身体,还是其美丽善良的心性,有时还是其生命中那些难以忘怀的细节。山崖小屋里的读书声——河边的草虾——大地的颤动——暗夜里的奔跑,它们生动而鲜亮,构成一个全新女性的力量和光泽。有人说,她是一个杀人犯,是一个逃亡犯。不,她是一个自卫者!她暗夜里的一刀,不是捅向了伍爷,而是捅向了身边的黑暗,捅向了世界上的不公正。
珂勒惠支说,每当我要创作一个女人形象时,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始终是一个看到世界苦难的女人。张炜笔下的刘蜜蜡,也是这样一个女人。
南瓜饼是一个梦/一切恍若隔世/黑暗的力量在悄然发生变化。
岁月如梭,当铜娃变成了赵一伦,当刘蜜蜡变成了刘自然,一切恍若隔世,但初心依旧在。南瓜饼是一个象征,是一种乡情。“这个女人也像南瓜:真是丰硕,露在外面的部分红红的。大概她的周身都是火红的。”南瓜饼串起一个梦,一个河边美少年和“捉草虾女子”共同的梦。这是异地他乡的相遇,这是中年危机之时的相遇。妻子肆无忌惮的背叛,女上司无休无止的骚扰。这让一切都让他变得心灰意冷,百无聊赖。她的到来,改变了他的生活,也最终让他们重温旧梦。历尽劫难,终于重逢。这是一个梦,是作者的一个审美理想。这个梦现实世界很可能并不存在。
“俺刺猬,心欢喜;半辈子,遇见你;手扯手,找野蜜;接近了,小心皮……”《刺猬歌》是一首野精灵之歌,也是一首人与自然的和谐之歌。歌声里飘荡着“大痴士”守护家园、守护爱情的悲情故事,演绎着神话艺术版的《荒原纪事》。这首歌,最初像一粒种子植在心里,慢慢发芽生长,长成了令人喜欢的旋律。
为什么写动物和人交织在一起/有些人是
这是人与动物相互交融的世界。在这里,人与动物是息息相关的。家畜养在栏里,野畜散在林中。没有野畜哪有家畜,没有畜牲哪有人,没有了林子哪有野畜。他身上的气味,那是莽野之气、绿草的青生气,还多少掺杂一点麝香味儿。大山中有数不清的动物攀爬、移动、呼叫,这让廖麦感到世界的清新和生动。那些没有礼数的闺女,最好能经历一下狐狸的指教。瞧它们眼看就要下小崽了,还是如此妩媚。
以动物喻人,以人喻动物。它告诉人们,有的动物,比人更善良更美好,有的人就是动物,也有的人不如动物。“唐童,金矿主,天童集团董事长,唐老陀的儿子。如今是整个时代的上宾,却算不得上一个人,也算不上一个好畜牲。”如此“显赫”,如此有“成就”的人物,为何算不上“一个好畜牲”?只因他的所作所为。他不仅不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杂食怪兽。眼睁睁吃光了山区和平原的所有庄稼地、村子、园子、水塘。他们开了一个血淋淋的金矿,什么都干,在山地和海边平原发疯一样地挖河寻找,要把整个世界翻个底朝天。他是一个毁灭家园的野兽。早年,他们父子二人发动人们几乎砍掉了林子里的所有树木。后来,他们在这里建起了一个个紫烟大垒,还要建蓝烟大垒、黑烟大垒。把一个好端端的棘窝村,变成“脐窝村”,然后又变成“鸡窝村”。
他还是一个走了魂儿的“大痴士”。痴于疯狂,痴于对美蒂的追逐。“她是俺的活命粮哩,没有她俺就活不成了……”为了得到美蒂,他用尽了各种手段。差一点儿把美蒂爱着的廖麦活活打死,逼得其仓皇外逃,亡命他乡。采取强硬手段无果后,他曾长期囚禁美蒂。美蒂骂他是“猪狗不如的畜牲”。后来他变换手法,硬的不行来软的,最终得手,骗美蒂和他发生了“五次”关系。这是一个有命案在身的真正的“野兽”。他与珊婆狼狈为奸,干尽坏事,曾和珊婆一起,用七叶草偷偷害死鱼把头。金矿塌方,很多员工被埋在里面,他不仅不采取措施施救,还要求直接封死洞口,封锁消息。为了得到想要的土地,他想方设法追赶打击上访的“兔子”。颇为滑稽的是,他们还自称是“上人”。
怎样一个美丽的精灵/爱得为何如此深沉/家园和爱情守护者的悲剧。
美蒂是刺猬精变的女孩,也是最美丽、最善良、最实在的女孩。她对廖麦爱得是那样深沉、那样彻底、那样痴迷,比白娘子爱许仙爱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本质上也是一个“痴士”,痴于对廖麦的爱。“棒小伙叫廖麦,一生一世把你爱,爱啊,往死里爱啊,使牙咬,用脚踹,呼啦啦搂进咱的怀!廖麦!廖麦!”他打她,揪她的头发,她一点也不生气,依然深深地爱着他。“我爱死你,你打死我。”她曾发誓,拼上命,去死,也要让唐童答应——孩子他爹,我的丈夫,一定得回来。为了拒绝唐童,美蒂坚持了很久很久,但是,最终还是背着廖麦,屈从了他。这说明,即便最美丽、最善良的人,爱得最坚决、最彻底、最深刻的人,即便是刺猬精灵,也有弱点和不足,也会被人找到突破口。
廖麦心中也深深地爱着美蒂,但更爱他们共同的园子。因为,园子——家乡,是他的根,是他的命,是百姓、万物呼吸和生存的依据。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洒上了悲欢的泪水。他曾被迫离开,终又归来。归来,放弃一切地归来!归来厮守啊,一块整饬这片园子,没白没黑地相爱啊!既然归来,又为何要再次失去?面对唐童侵占的野心,他毫不退缩,毫不动摇。一个典型的“大痴士”形象。他还想要这片园子,一生一世都想要它。“所以我要守在这儿,你会看到我怎么守在这儿?”
究竟怎么守?抵挡住所有诱惑坚守,抵挡住步步紧逼坚守,抵挡住高压淫威坚守,与被欺压被损害的人联合起来坚守,不惜冒死反抗坚守。他还以记录历史写下《丛林秘史》的方式坚守。“如果不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山地和平原的一些事成了一场梦,我们的家——我生生死死的经历就成了一场梦,完了也就完了。”③他坚守到了最后。“我说了呀,咱们会拼命顶住哩。咱们会顶到最后一分钟,除非……反正得咬紧牙顶住啊!”④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一定这么做?“就是我对自己、对自己一颗心的忠诚。你别笑我咬文嚼字,因为我不这样说,就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对我来说,或者忠诚,或者死亡——就是说,我如果背叛了自己,我宁可去死。”最终他失败了,园子没有守住,爱情没有守住,家园没有守住。
廖麦和美蒂最大的分歧,就在于对家园的态度,在于对工友的态度。与美蒂相比,他拥有另一种情怀:理性和仁慈,敬畏和怜悯。
关于动物和人,作者写了很多,究竟昭示了什么?既要反对纯动物的人,也要反对概念化的人。这应是作者的本意。
真正的接地气之作/来自胶东大地的传奇/与对外接轨没有一点关系。
《刺猬歌》是一部接地气之书,一部融地气之书。这部书融生他养他的土地之气,融胶东半岛齐文化之气,融自然与人和谐之气。无论人物,还是动物,还是故事,抑或环境,像神话,像传奇,像童话,又与现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它们来自胶东大地,来自民间传说,来自作者踏遍的每一个村镇,来自长时间的收集和整理,来自作者的浸润和二次创造。它是齐文化孕育的结果,是聊斋志异风格的承继,与南美大陆没有半毛钱关系,与魔幻现实主义也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样的故事,这样的神话,马尔克斯讲不出来,福克纳也讲不出来。
张炜曾对来自法国翻译家安妮女士介绍说,那里有无边的林子、无际的大海、星罗棋布的岛屿、缥缈的海雾,从古到今都流传着许多神奇的传说,把这些传说如实记录下来,就是那样的作品,那样的色彩了。
史志年鉴、族谱家史、
各种画册、国内单书号、丛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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