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给母亲扫炕
文/侯世平
扫炕一词很有年代感,也许90后的年轻人很少听过,见过或亲自参与的就少之又少。扫炕不像扫床一样每天进行,不是简单的拽拽床单扫扫灰尘。而是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年底大扫除,整个房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能扫的扫、能洗的洗,扫去陈年晦气、迎接来年福气。说白了,扫炕就是揭去褥子,留下光炕后拿起笤帚把几平米大的炕头彻底扫一扫,扫得锃光溜滑、一尘不染。
今天天气好,心情也好。想给母亲晒晒被褥、打扫一下房间卫生。不曾想到来了一次彻头彻尾的扫炕。
三个月前为家里卫生状况和母亲有过一次较为激烈的争吵,发誓从今往后不再打扫她的房间。眼不见,心不烦,由她去吧,落个孝顺女、乖乖女,何乐而不为?

三个多月过去了,一个初生的婴儿过“百日”了,会笑出声音,会咿咿呀呀地跟妈妈开始“交流”,会开始吃手、吃玩具了……何况我还是个大人呢。人不能一条道走到黑,想改变别人首先得从改变自己开始。再说,亲不见怪么,母女两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几个月来很少走进母亲的房间,不帮她打扫房间是我鼠目寸光、心胸狭窄。父母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总不能在石头上。
今天,一心一意想给母亲打扫房间,想给她一个宽阔且舒适的个人空间。但当我揭开门帘的那一刻,还是被懵呆了,整个房间摆设程度比几个月前更厉害了。墙角、柜子、箱子盖几乎都摆有东西,衣服、袜子、针线、糖果、松籽、茶叶、碗筷、破纸盒、空药瓶、烂布条……想想看,要是评比“乱世佳人”,我妈绝对稳拿冠军且当之无愧!
面对眼前的乱七八糟,我竟然无处下手,心情瞬间有些烦躁。还是赶快出去吧,要是把“陈列品”改变了位置或没了踪影,被批骂的人除了我还能有谁?出门时多看了炕上几眼,除去被褥和枕头很少有它物。房间没办法打扫,还是给母亲晒晒被褥吧。母亲80多岁了,虽然嘴上功夫不减当年,但想晒又大又厚的褥子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尽管母亲之前说过,这段时间烧炕,没有潮气,不用晒。但万物生长靠太阳,特别是被褥,只有接受阳光普照,才可温暖如初,才能除尘杀菌。
今天的天气的确很好,太阳高照、天蓝如洗,等我晒出被褥,又想到应该揭去炕席去掉麦草给母亲扫扫炕。炕是母亲的存钱罐,是她的保险箱。早些年扫炕时,炕席下有用报纸或画张剪成的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鞋样,前几年常有零散的钞票,10到100元不等。这次扫炕,除了麦草还是麦草,难道母亲存钱的地方变了?心有不甘的我边拾掇麦草边想。
无论何时何地,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当麦草收拾到只剩下炕中间的一小块时,梦想成真了!一个压在麦草当中手掌大的红色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扒开一看,是一个装喜糖、装瓜子的红纱袋,里面装有一个红包,红包上有一匹奔驰的骏马,欣喜之余赶紧拿起来抖落抖落再用手摸摸薄厚,感觉应该不少于10张大团结。由于着急晒麦草扫炕,红包便随手放在柜上。
打扫卫生是我喜欢做的,不费脑子,还很有成就感。当用心把一处杂乱无章、目不忍睹的空间经过我的双手收拾得井然有序、赏心悦目时,自豪感便涌上心头。高兴之余,忘乎所以的我竟然想跳八丈高。当然,扫炕更有成就感,晚上睡在干净的大炕上,裹在阳光沐浴过的被褥里,呼吸着太阳的味道,想想都乐滋滋、暖融融的。我不止给我妈扫炕,我婆在世时,还会给她扫,婆的炕席下除了麦草就是几条裹脚布,别无它物。
如今的扫炕很简单,如果没有麦草,揭去褥子、毯子后把角角落落扫干净就行,现在都是水泥炕面,若不人为损毁可长期使用。不像小时候,炕面是土的,有塌陷、老鼠打洞或炕沿、炕面间裂缝漏烟现象,每次扫炕都得费些功夫。
“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母亲打小习惯了睡炕,也喜欢睡炕,炕上更离不了铺一层麦草。盖房时大哥只给母亲房间盘有炕,用我妈本人的话来说:炕大,睡哈展妥,天冷时煨些煨的一天到晚温突突的,比电褥子都强。
现在有些人装修房子喜欢做榻榻米,一头设计有像炕柜一样的家具,榻榻米如果再高点就是一面大炕,只是下面的隔挡是用来储存东西的,而炕筒是用来烧火的。
给母亲扫炕结束了,但放在柜子上的红包却原封不动。晚饭后,我把红包里的钱数了数装好后拿给正在看电视的老爹,让他转交给母亲。他问这是从哪儿来的?并说可能是母亲忘了。从门外进来正要去自己房间的母亲见状后一把夺去说:“这是我压在炕底下的红包,怎么跑到你手里了?”
老爹笑笑,一言不发。
我对母亲:“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这个红包在你房间里放了一天了,你不知道收起来吗?说说看,里面装有多钱?”
“有800块,上次回家时拿了1000,花了200。”
哦,不知道是老妈记忆力不好了还是红包太多。她记忆中的红包也许是炕烧得太热已化为灰烬,也许是哪次扫炕换麦草时塞进了炕筒。我今天捡到的红包是马年的,里面装有1400元。




